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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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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流水般划过,不知不觉,已是初春三月。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带着潮湿的寒气。凉嗖嗖的风吹在单薄的春衫上,秋云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哆嗦。
撑着黑布伞,小心翼翼的避开水洼,踮着脚尖走进宿舍楼楼道里,秋云合上伞,倒竖着倚在墙上,雨水顺着伞尖蜿蜒流下,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条细小的溪流。
秋云站在雨幕前,拢了一下身上毛线衫,初春的寒冷钻进衣服,整个身体变得凉浸浸。
整个楼前,空无一人,大伙儿都呆在宿舍里,没人会傻的在这儿吹冷风。
跺了跺脚,脚上的黑色布鞋浸了水,冷风一吹,冰凉刺骨,可是,秋云依旧不愿意回到宿舍,她心里有一个模糊的感觉,那种恶意的视线似有实无般隐隐地缠绕着她,那个人不会让她单独呆多久,可能马上就要出现了。
果然,不一会儿,从楼道门里走出一个人,穿着橘红色上衣,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看着正在雨前站着的秋云的背影,惊诧道:“秋云,你怎么在这儿?”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秋云暗道,果然如此。或许,漂亮的女人天生就会骗人。
转过身来,秋云已神色自若,甚至微微一笑,仿若明珠生光,“正在赏雨呢。”然后话锋一转,面露疑色:“刘姐,你这是?”
“我是看你没回来,担心你没带伞,想去接你。”刘毅像一个知心的好大姐,摇头一笑,“这么大的人,还像小孩子一样喜欢看雨,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说完,去拉秋云的手,“咱们快回去吧,再吹冷风就生病了。”
“要是想看雨,可以在屋里窗户上看啊!”
“谢谢刘姐,让你担心了!”秋云面上漏出感激之色,眼角余光撇过对方的鞋,心脏更是一紧。
刘毅脚上的鞋是一双七成新的帆布鞋,这可以算是很体面的,至少从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说过自己的家境一般,任何一个普通家庭出来的人都特别爱惜东西,都不会穿着这么好的鞋去趟雨水。
秋云面上笑容不变,心中却充满忐忑不安,侧过身拿起雨伞,借机微微弱后两步,跟着刘毅身后,眼睑微微下垂,掩住眸中深思,谈笑着回到寝室。
推开门,屋里的其他人都在,正趁着大雨天空闲在唠嗑,看到进来的人中的秋云,室内有一瞬间寂静,随后,说话声恢复如常,却没有人和秋云打声招呼。
宿舍里的气氛很尴尬。
事情是起源于前几天
那时,天性敏感多思的秋云刚刚发现刘毅偶尔流露出的异样神情。
某天,秋云在照镜子的时候,偶然从镜子里看到,一向待人热情大方,性格爽朗的刘毅,正阴沉沉的从背后注视着自己,秋云当时大吃一惊,立马回头一看,却发现,面对自己的时候,刘毅表情很正常,面对秋云怀疑的目光,面露迷惑,一副不解的样子。
若是平常人,可能就被这副样子糊弄过去了,但秋云,自小就对他人的目光很是敏感,加之性情细腻多思,并不认为是自己看错眼。
在一开始,她只是觉得,刘毅可能是面憨心奸的人,就像隔壁宿舍的张招娣,总是有事没事,就会到她跟前说酸话,怕是心里也不待见自己,只是面上装着罢了,从那会儿开始,就在心理暗暗防备着刘毅,却并不打算和她撕破脸。
没过两天,在秋云的留意观察下,她发现,刘毅行为诡异,她好像时时刻刻都把目光投注到自己的身上,在无时无刻不监视着她。问题就更加严重了,刘毅在车间工作,却总能找机会出现在她的周围,这些诡异的行为就不能用讨厌嫉妒解释了。
秋云虽然察觉了不妥,但是刘毅做的非常隐晦,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和她对峙,可她又实在忍受不了,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因为两人的床正是相对着的,中间就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
为了不打草惊蛇,秋云就借口孙姐的孩子弄脏了她的床单,和上铺的另一个女生,将床铺换了过来,这样一做,孙姐就非常尴尬了。
孙姐家庭条件困难,丈夫本来是机械厂职工,却在工作时意外受伤,没了一条胳膊,厂里让孙姐顶替丈夫进厂工作。
而最小的孩子才不到两岁,还没断奶,孙姐才不得不常带着孩子来到宿舍。孩子平日里乖巧懂事,也不大吵大闹,孙姐为人热情周到,平日里帮着宿舍打扫卫生,提热水,大家也都非常体谅。
秋云这样做,直接下了老好人孙姐的面子,其他人都很有意见,认为秋云耍大小姐脾气,一点都不体谅别人。
从那以后,秋云经营下的良好人缘就荡然无存了。
时间倒回现在
秋云站在门口,面对这无声的尴尬,僵硬的扯扯唇角。站在一旁的刘毅,安慰般的拍拍秋云手。
此时,孙姐为人宽厚,笑着打圆场:“小云回来了?有没有淋湿,赶紧去换下衣服,我打了热水,待会儿喝点热水,不然就会感冒的。”
秋云低声道谢,从墙上扯下子毛巾,包裹住湿漉漉的头发,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到水房去洗漱了。
宿舍楼的洗浴间,靠墙两侧,有两排水龙头,下面接着洗水池,每天早晨,三四十名女工可以同时对着墙上的镜子洗漱。这会儿,整个洗漱间空无一人。
用手将水扑到脸上,水有些冰凉,看着镜子里的少女。面容白皙莹润,双眼盈盈含笑,唇红眉翠,现出一种自然的艳丽,亦有一种别致的清冷气质,如雪中红梅。
泛着青春光泽的少女脸庞上,眼睛下隐隐泛着黑影,这段时间的焦虑无时无刻不困扰着她,常常夜不能寐。
秋云自己思量过,本身并没有做什么坏事,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刘毅这个陌生人要暗中观察自己?
思量良久,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自己私藏的那几本英文书上,这毕竟是不允许私下传阅的,上面认定这些书籍传播资本主义腐朽思想。若是有人举报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又转念一想,也不对。若真是如此,大可以直接带人抄家。左思右想后觉得,可能刘毅就是一个心怀鬼胎,想趁机抓人把柄的小人。
这些年,社会上这样的小人太多太多了。打压、污蔑、陷害,层出不穷,许多无辜的人就这样,被踩到泥地里。这些小人如同豺狗,闻着腥味,群起而攻之,恨不得从别人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嚼碎别人的骨头,吃别人的血肉。
秋云听到,见到过许多这样的人,那一个个气势汹汹,仿佛恶犬般凶恶言行,让许多人避之唯恐不及。
但过去,秋云从不曾担心过,这是一个以出身论好坏的时代,秋家和王家祖上皆是三代贫农,可谓‘根正苗红’,这给了周围许多同样出身的人一种底气,一种可以大声说话,自豪的将父辈的贫穷当做荣誉的底气。
也因此,她从不曾想到,自己也可能成为别人的攻击目标。她从不曾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好的演技。
秋云很确定,这一个月,刘毅没有抓到什么把柄,今天就放假了,就有机会回到家,将两本书彻底销毁,再不留把柄。到时候,她肯定不会简单的放过刘毅。
擦干净脸,涂抹上一层薄薄的雪花膏,心下也有了决定,就不再惶恐,秋云端起洗脸盆儿,回到宿舍,神色如常的和众人打招呼,就爬到上铺,钻进自己的小窝里,拉紧床上挂着的布帘,形成一个小小的封闭空间,久违的安心睡去。
屋子里的,其他几个人,看到秋云这样神色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讲下去了,就各自休息了。
夜黑无月,窗外是雨声霖霖,屋内呼声渐起。
刘毅躺在床上,看着斜对面布帘后的人影,心情有烦躁,她是来执行任务的,而不是真的做一名女工的。
一个月来,任务毫无进展,在她眼中,秋云除了长得非常漂亮,其他都普普通通,毫无异常。
刘毅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心中暗暗发狠,看来是要用非常手段了。
海市,某处秘密办公室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神情肃穆,对着面前待命的军人,抬手敬礼,下达命令:“不计一切代价,彻底的摧毁该反动组织,不放过任何一名组织成员。这是党和国家交给你们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保证完成任务!”一个个精锐部队的精英战士悍然领命到。
暗黑色的城市中,暗流涌动,无数张大网铺开,纵横交织,博弈,对抗,厮杀,无声中进行。
千千万万普通家庭,安享着平和宁静的生活,茫然不知,这和平背后隐藏的黑暗。秋云亦如周围平常人一样,沉浸于梦乡,且不知,不久之后,她就被卷入这暗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