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欧阳塔塔

8、青眼毒王

　　自他们从两仪坡回来也有整整五日了，但司马少陵和她说的话加在一起也不到三句。岳凌霜也已习惯了，司马少陵本就是不爱说话的人，能说上三句话已是看在她长得与薛承欢有些像的份上，小夜说过她与司马少陵甚至几年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相比起薛承欢，她是不起眼的，但相比起小夜，她绝对是占了优势。

　　“你现在要不马上走，要不就换张脸。”

　　岳凌霜不解地看着司马少陵，自己不就是死皮赖脸同他上个街，也不就是在路上磨磨蹭蹭看新鲜玩意儿，司马少陵的脸黑得跟煤炭似的。

　　蓦地，他们拐进一条小道，清清冷冷的小道并不长，但岳凌霜却莫明的觉得后背有些发寒。幽深的小道与世隔绝，嘈杂的声音被他们丢在身后。

　　走到一半的时候，司马少陵停下了，岳凌霜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司马少陵将背后负着的弓箭取下交给岳凌霜，黑色的瞳孔中迸发出锐利如刀的目光，岳凌霜只觉得四周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好多。

　　这时，岳凌霜才知道，他们已经被人偷偷跟踪了好久，而且，这悠长的小道中竟突然钻出了好几个人影来。

　　这些人与之前追杀她的血灵渊杀手不同，他们不是一身黑，更没有遮着面。

　　他们先看了看司马少陵，那个目光像是能直接将他生吞活剥了，虽然他们的目标飘在岳凌霜身上，岳凌霜怔了怔，他们的眼中带着略微的震惊。

　　“在下也曾与岳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身为武林盟主之女，在这个妖人身边恐怕不妥吧？”

　　岳凌霜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司马少陵话中的意思，想来这些人都是正道之士，也都是各派派来的精英，恐怕都也见过她爹和她。

　　“什么妖人，你才是妖人，你们全家都是妖人。”她抱着司马少陵的弓箭大喊道。

　　她想这样一喊，估计面子是全没有，要是回了家估计也要被她爹骂死了。

　　之前说话那人闻言自然是脸色铁青，双眉紧蹙，他按住手中的剑时刻准备拔出然后把司马少陵给杀了。见他按住剑，其他弟子也一同按住剑，整齐划一，有一种自然天成的气势。

　　“请岳姑娘移步，刀剑可是不长眼的。”他的语气不再如刚才那样谦逊，声音中的冰冷昭示着他的怒意。

　　岳凌霜根本不担心，她爹说了，取得先机是取得胜利的关键，然而心浮气躁便是失了先机，也是失了胜的机会。更何况，她从来都相信司马少陵是最强的。

　　“把眼睛闭上。”司马少陵轻声道。

　　这是五日来说的第四句话。

　　岳凌霜一脸笑意点头，然后立即闭上眼。

　　耳畔只剩下风声，似乎在这悠长的小道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甚至可以听见被他们丢在后面的那些噪杂的声音还有小贩吆喝声，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但却又不想睁开。虽说那些人与她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她始终和他们应该是统一战线的。

　　看着他们死，她其实也会不忍心。

　　司马少陵应该也想到这一点，才会让她闭上眼。

　　所以，自己只要闭着眼睛，剩下的事他会完成的。

　　即便他是因为把她当作薛承欢来保护，她依然有信心可以走入他的世界。

　　以岳凌霜的名义。

　　岳凌霜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直到他的手拉住她的衣袖，扯着她离开。他仍没有让她睁眼，她的面前仍是漆黑一片，但她却不觉得害怕，黑暗尽头唯一的光亮正在她的眼前，那个人正牵着她的袖子，替她引路。

　　她怀里抱着他的弓箭，冰冷的武器贴着她的心口却能感觉意外的温暖。

　　纵使他引着她走入的是万劫不复，她也心甘情愿。

　　那一日后来究竟发生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司马少陵也没有再提起，自那以后她也没有再见过那些人，她也不想去打探关于他们的消息。

　　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一切都很太平，虽然每天被血灵渊和正道各种人追杀，但岳凌霜始终觉得，能与司马少陵一起经历这样惊心动魄的冒险，才是真正的无愧人生。

　　直到那一日在茶楼，她觉得那些人应该是早就埋伏在那里了，也是早就打算要在那里直接杀死司马少陵。原本他们应该是可以安然脱身的，只是这一次他们还带来一个鹤发老人，那人穿着宽大的衣袍，玄色的斗篷遮住了他的大部分身躯。

　　岳凌霜认得他，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号称“毒术天下第一”的青眼毒王，据说他因为一次炼毒失误将毒素进了眼睛，才使得他变成青眼毒王。

　　传说他的衣袍中满是剧毒，连同他的身子也是如此。一旦碰到他的人必定会沾到他身上的毒素，而那些毒素足以令人当场毙命。

　　而这一次，他们偏偏栽在他的手上。

　　说来岳凌霜也是极其懊恼，但又不免有些好奇。其实青眼毒王是不会伤她的，但他却仍是拼了命护她。

　　只是因为她长得与薛承欢很像吗？

　　茶楼已经空了，剩下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你再撑一下，我带你去找小夜。”语罢，她正欲拔出逝水剑，但他的手却抢先比她更快按住剑柄。

　　“你修为不够，逝水的神力会消耗你的力量。”他说话有些费力，但他还是支撑着把这句话给说完。“你会死的。”

　　听到最后几个字，岳凌霜憋了好久的眼泪总算是掉下来了。

　　“就算你是因为我长得像薛承欢才关心我，”她抱着他轻声道“我也很开心。”

　　此时那些正道的精英也在踌躇思索着怎样才能以不伤到岳凌霜为前提，把司马少陵杀死。

　　青眼毒王双眼瞥了瞥，原本暗淡的眼神似乎亮了亮。

　　蓦地，所有在场的正道精英包括青眼毒王纷纷倒下，他们面色苍白嘴唇发黑，俨然是一副中毒的样子。

　　岳凌霜看着这个场景有些错愕。

　　难道是窝里斗？可是这里唯一会使毒的人是他们阵营的青眼毒王，难道青眼毒王也反叛了，还是连青眼毒王都着了道。

　　这些人中属青眼毒王最厉害，但眼下两边都不占上风。

　　“何方高人，藏头露尾。”

　　岳凌霜也是第一次听见青眼毒王开口，他的声音蒙蒙的，像是盖了一层布。一对青眼闪着淡淡的光亮。

　　他是看不见的，但据说青眼毒王一双耳朵比他的毒更厉害。

　　但现在他的耳朵再厉害也没有用，岳凌霜看了看局势，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反正向他要解药他也是不会给的，她相信小夜一定可以解决这种乱七八糟的毒，她扶着司马少陵，临走前仍是看了那些躺在地上一脸气愤看着他们离开的正道们，有些人在方才被司马少陵给伤了，眼下又中了毒眼看已是奄奄一息。

　　不知是否是高人相助，或者老天开眼了。

　　总之得在那只青眼解毒之前走得越远越好。

　　茶楼外也包围了一群人，但那群人竟与茶楼里那些中毒的人一般模样。

　　难道当真是老天开眼了？

　　但事实证明，并不是老天爷那么好心开了眼，待岳凌霜扶着司马少陵走出茶楼时硬是扶住门框不走，良久他才沉了一口气，道了一声出来。

　　岳凌霜不知道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是在对谁说，但见一女子从茶楼旁的大红柱子后探出了半边身子，她才知道原来这句话是对藏在柱子后的小夜说的。

　　原本岳凌霜估计司马少陵是要发火的，但似乎不知为何最后还是没烧起来。两个女子带着司马少陵去了客栈，岳凌霜虽然对小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抱着很大的疑问，但终究是没有问，因为司马少陵看起来中毒挺严重的。

　　她其实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那么拼命，赶着去死吗？

　　当然，她只是想想，她是知道原因的。

　　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小夜解不了的毒，也没有小夜救不了的人，除了薛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