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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一颗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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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来了一个男人,一身玄色长袍,身后系着墨红色的披风。岳凌霜不认识他,但她隐隐感觉到这人不同于其他人,甚至觉得这人有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王者之风。
他进屋后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在屋里转了一圈细细打量屋里的陈设,当然也细细打量了她。
岳凌霜终究是不习惯这样被看着,她看了一眼司马少陵,对方却目不转睛看着那个男人。
他眼中透着复杂,说不清到底是绝望,还是愤恨,还是两个都有。
“我派了那么多人寻你,结果不是死了就是没消息了。”他的声音很低哑,仿佛是来自冥界的声音。他挑着眉看着司马少陵,即便嘴角在勾起笑,但眼中却是冰冷的。
岳凌霜觉得这样看起来倒与青衣公子有些像。
“本来若非你牵扯到龙牝珠之事,我是该任你走的。”他冷冷道“可我既然晓得了龙牝珠的下落,自然只能用你们来做一场交易了。”
司马少陵皱眉,道“什么交易?”
那人只是转过身走至岳凌霜面前,挑起她的下巴,一脸笑意道“岳姑娘好像对这江湖很感兴趣,只身一人持着逝水就敢下山来。”
岳凌霜头一偏,挣脱了他的手。
“听说九宫连环庄为了岳姑娘可是倾覆了整个江湖,只可惜好像让岳姑娘更成了众矢之的了。”
岳凌霜倒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倒是司马少陵闻言皱眉,眼光又移到了岳凌霜身上。
“我也不为难你们,原水的规矩我也乐意遵照,何况杀了你们交易就达不成了。”他找了张椅子自顾自坐下,又自己为自己斟了杯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岳凌霜走到司马少陵身旁问这人是谁,司马少陵说那是血灵渊的宗主。
岳凌霜想了想,大概是老大之类的人物。
这人的身上带着煞气,若非他偶尔的那一脸笑意,岳凌霜定会认为下一刻他该一掌拍死他们两个了。
岳凌霜对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血灵渊宗主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带着煞气的有点像青衣公子的男人。
她对血灵渊的宗主也只是见过这一面罢了,往后的日子里她听说的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完全已经颠覆了那个杀人如麻的邪魔歪道的模样。
不止是岳凌霜不知道,司马少陵也不知道那个交易是什么。宗主呆了没多久便走了,似乎是外头一直在看天的黑衣人突然看见了什么于是回来与他耳语了几句他便走了。
大概是交易完了。
只是那交易是什么,他们不知道。
岳凌霜问司马少陵宗主之前说的众矢之的是什么意思时,司马少陵倒是也没多说,只是说九宫连环庄这么做倒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但岳凌霜觉得司马少陵还有话没有告诉她。
接下来的几日,宗主也没有找上门来。按照原水的规矩,只要他们不出原水就绝不会有麻烦主动上门。
但有些时候命运就是即便你不出手,它也会自己敲开你的门。
岳凌霜不早就不见司马少陵,她等了很久,直到中午他也没有回来。
有些担心之下,她还是出了屋子。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将斗篷的帽子戴上遮住了自己大半的面容,便开始寻找看看有没有司马少陵的踪迹。
奇怪的是原本大街上该是走着各门各派的人,而如今所有九宫连环庄的人仿佛在一夕间全部消失了。
有人说,是飞来峰出事了,才将九宫连环庄的人全部召回去的。
她想起出来这么久也没有听说关于飞来峰的事,她一直以为飞来峰上平静安定,如今却听说冥道鬼宗竟派人上了飞来峰准备将九宫连环庄一锅端。她也自然是坐不住了,也不管要不要等司马少陵回来商量便拿着逝水要了匹马匆匆忙忙出了原水。
她已无暇顾及什么原水的规矩不规矩,九宫连环庄的人全部离开就已经说明飞来峰必定是出事了。
她也明白,出了原水等待她的可能依旧是无尽的杀戮。
果然,那个记忆中长袍裹身,曾在月照山上袭击他们的那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那人手中的梅花镖一掷即准,如果不能避开这人,那就只能硬拼了。
岳凌霜拔出逝水,眼中决绝而坚定。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回去。
岳凌霜睁开眼时,自己已经不在原水了。她的记忆仍是停留在原水镇外那个掷梅花镖的男人。她记得当时他拼命阻止自己离开,而她却执意要离开。
所以兵戎相见之时,他的梅花镖也伤了她,她的逝水剑也刺中了他。
她记得自己迷迷糊糊被人疗伤时,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原来狗急了真的会跳墙之类的话。
她一面喝药司马少陵一面给她说当时发生的事,无非是他也听说了关于九宫连环庄的人都撤出了原水后便瞒着岳凌霜先去原水外进行了些调查,回到原水时在镇外率先捡到了已经死去的血灵渊杀手,和受伤的岳凌霜。
“九宫连环庄确实是出了事,不过事未严重到要将所有的门人都召回的地步,”司马少陵接过岳凌霜喝空的药碗将它放在一旁,道“你还记得当日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岳凌霜想了想,大概是那个宗主说九宫连环庄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的问题,当时司马少陵回答的是九宫连环庄这么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司马少陵见她点头,便道“宗主亦看出来,明着是为盟主千金清缴邪道,要所有人好生顾着你。但暗着却要所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再掳劫你以你相挟你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岳凌霜背后一阵凉意,听了这些话她感觉自己以为了解了江湖,却原来自己也不过是江湖中的一颗棋子。
“就像日光不会永远照在你身上,九宫连环庄的人也不可能永远护得住你。退一步说,九宫连环庄所做的事也不完全是在帮助你。”
她记得青衣公子这么说过,那个人大概早就猜到了这件事。
她爹是断不会这样的,司马少陵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在九宫连环庄里有一只鬼,隐藏在这样一个地方却在充当搅屎棍的角色。
想来当时原水之时那个人拦住她,那人本来大可以一镖就解决她结果偏要为了拖住她打架打跟娘们儿一样,结果她一急手一滑就把那人给杀了。
“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你自己心里有数。”他拿着碗转身准备出门,却被岳凌霜叫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地方。“扶摇山,在原水以东,是我师父的住处。”
语罢,他则出了屋子。
岳凌霜看了看四周,虽然古朴但很别致,相比起小夜之前住的来说这里简直是好到无话可说。这几月来岳凌霜见过了不少隐藏在山里的小屋,两仪坡、月照谷、扶摇山,不晓得自己还会不会再遇上什么世外隐居的高人呢。
司马少陵的师父?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她觉得自己的伤其实并不重,相比之下她刺那个人的一剑才叫狠,正如她朦胧时不知是谁说的一句,狗急了真会跳墙的。
岳凌霜下了床想出去外头看看,却听见外头有人正在说话,一个是司马少陵的声音,另一个她觉得有些熟悉,像是那个她昏迷时说那句狗急跳墙的人。
她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正打算走进些听时那两个说话的人已经走进了屋子里,恰巧与她迎面相碰。
那人穿得很随意,粗布短衣胡子拉碴的,腰间一壶酒还能散着浓郁的酒香。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醒了的岳凌霜,啧了一声,道“睁了眼更像薛娃子。”
岳凌霜看了一眼司马少陵,他点点头道“这是我师父。”
“孟哥,孟叔,孟爷随你叫。”那人笑得很灿烂,他看起来也不过三十,但因为留了胡子看起来像四十来岁的。
岳凌霜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应该叫什么。
孟叔?
这人真的是司马少陵的师父吗?司马少陵看起来那么严肃,这人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
“随我一起叫吧。”司马少陵淡淡一句,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岳凌霜便也喊了一声师父。
后来她也是从司马少陵那里才知道的,这位有些为老不尊的大叔其实已经百余岁了,不过他依然是人,只是因为守着某个念头一直在等一个人罢了。
他叫孟烟,喜欢喝酒,也喜欢美女。
她记得她叫了孟烟一声师父后,孟烟对司马少陵说就如此这般便给他多收了一个徒弟。司马少陵还点点头道正是。
岳凌霜觉得自己就这么好像莫名其妙的被司马少陵给卖了。
冬去春来,如今已是入春。岳凌霜在这扶摇山上体验了一回小夜的感觉,在这山上她也只做两件事,一是跟着孟烟学习如何完全驾驭逝水,二是跟着孟烟学习酿酒。
当然酿出来的酒都是被孟烟喝完的。
有一次岳凌霜问孟烟是在等谁等了这百年,孟烟说自个儿也不知道,大概是上辈子答应了谁要等着,所以就这么等着咯。
果然是世外高人的想法,她还真是不能懂。
司马少陵则是时而看看岳凌霜练剑,时而帮着岳凌霜酿酒,若是岳凌霜酿的酒不合孟烟的口还得下山去给孟烟打酒。
岳凌霜原本以为司马少陵这种脱缰的野马除非已经去世的薛承欢,否则无人能镇住,没想到他眼下竟然被孟烟吃得死死的,每次孟烟酒喝完了瞥他一眼他便能很主动打酒去。
岳凌霜有时也很喜欢在司马少陵面前炫耀一番,因为孟烟说她的天资比他好,以前教他时还没有岳凌霜学的那么快。司马少陵小时候甚至还能怕树上停着的麻雀,当然每次司马少陵听见这话都臭着一张脸走开了。
夏末时孟烟突然使唤司马少陵抱来了岳凌霜之前酿好的算是不错的酒,说是让他立即启程将酒送去苏州陆家,还说过几日便是他好友陆铭烟的生辰,让他一定不可以晚,要是晚了就别回来见师父了。
于是岳凌霜也吵着要去,孟烟没让她去。
结果岳凌霜偷偷摸摸溜下山,却又在半途中被孟烟抓回来了。
于是,孟烟也不管她乐意不乐意,强留她在山上继续练剑练心法,若是这一年内没有把逝水驾驭完全,她就一辈子呆在扶摇山上吧。
岳凌霜自然也晓得孟烟是在为她好,司马少陵不能一辈子护着她,她也总不能浪费了逝水的神力。
况且,九宫连环庄还需要她。
想来以司马少陵的能力,加之自己又没有当他的负担,就算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避开就是了。
至于她,还是专心练练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