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欧阳塔塔

15、逝水剑

　　待聂辛稍微平静点后，没等岳凌霜问，她倒是主动开口了。她静默得看着自己的衣角，她还是个孩子，若非经历了这样的变故，她现在应该是在父母身边的围绕着等待成长的小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底夹杂绝望和痛苦。

　　“很早以前，好像有二十年了，父亲说那个时候来了个姓司马的外人，是来找父亲的。”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他是父亲的朋友，所以父亲并没有对他有所警惕。”

　　“他带来了一颗珠子，说是让父亲看看能不能解出珠子里的秘密。可是后来他就不见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可他留下了珠子。”

　　“半个月前又来了一群人，抢了父亲手上的珠子就把它扔到了村子边上的河里。当时大家也没多想，没想到之后就出了这样的事。”

　　“都是那颗珠子，都是那个男人，都是他们......”

　　岳凌霜想，她口中的那颗珠子应该就是司马少陵在找的龙牝珠。

　　云泽之前也说过他们发现了一条河道，那里的水都沾上的毒，小夜以身试毒就是用那里的水。

　　难道这里的所谓瘟疫是因为龙牝珠造成的。

　　岳凌霜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个假设让她觉得有些恐慌。

　　龙牝珠遇水会产生剧毒。

　　云泽一早不见人是去清理茵县了，原本确实是没什么好清理的，横竖都是些尸体罢了。但从尸体中寻找幸存者倒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至少对贵气公子哥来说倒是挺难的。

　　但岳凌霜还是让云泽去了，因为她看见在她让云泽去扫荡幸存者时，司马少陵的嘴角竟然一勾。

　　她想，看来折磨云泽能让司马少陵开心。

　　云泽清理完了天也黑了，他带着一群幸存者回来的时候倒是有一种赶尸的味道。小夜本身身子就没好，眼看她的血哗啦哗啦捐献给这些全身鲜血淋漓的人，岳凌霜也是很心疼的。

　　而且她看见，云泽和司马少陵锐利的目光都能把这些没有死在剧毒下的人给穿透了。

　　能活在这个世上真不容易。

　　岳凌霜将当日聂辛的话转告给司马少陵后，他便去了河道检查了一下，但没有发现龙牝珠的下落。

　　茵县是不能再住下去了，所有的幸存者眼看无大碍后也都纷纷离开了他们的故土。在他们来说虽然这里已经成为地狱，但说要离开却也是舍不得，可最后却也是不得不走。

　　这里多数的人都走光了，唯独剩下一个聂辛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走。

　　岳凌霜知道，她一个孩子还能去哪里，江湖之大，却处处弥漫着腥风血雨。岳凌霜这次出来若不是有逝水剑防身，有个司马少陵一直保护着只怕也活不到现在。

　　而她，什么也没有。

　　“如果你没有地方去，跟我们一起回苏州吧。”

　　即便小夜看不见，也大概猜到了岳凌霜的左右为难，才会说这句话。

　　至少让聂辛呆在陆家会有更多人能照料她，可以让她避过险恶的江湖，重新寻找自己的人生。

　　也许只有苏州城的清风微雨才能抚平她心底里的那道伤。

　　离开了茵县，大家先回到了月照山。虽然之前一直不说，但岳凌霜还是记得月照山上的那个少年居士，只是不知他现在在不在。

　　她离开了飞来峰，卷入了这场江湖争斗，无非就是为了寻找那颗记忆中的蓝宝石。

　　她看着月照山，重峦叠嶂无法眺望到隐藏在山中的小谷。

　　那个叫月照谷的地方神秘得存在着，如同那位少年居士一般。

　　月照山聚集了许多人，大部分都是这里的村民，还有一部分是云泽带来的人。

　　岳凌霜一直以为小夜和云泽是单枪匹马来的，没想到带了那么多人。但这些人看起来却又不像是陆家派来的。

　　看他们对云泽毕恭毕敬的样子，岳凌霜有些怀疑云泽家里头到底多宠他。

　　岳凌霜听见小夜在劝云泽离开，大致是什么送到这里就够了之类的。云泽则在一边抬起下巴摇着扇子一副你叫我走我偏不走的模样。

　　她想起自己也承诺过司马少陵，从茵县回来就离开的。

　　她决定把小夜送回陆家，然后把聂辛安置妥当就回飞来峰去。所以今日一定要登上这月照山看看，那传说中的神仙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

　　于是她便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司马少陵，司马少陵自然是沉默不语，既不答应也不反对。小夜听闻后倒是也来了兴趣，说也不着急回去，看看也无妨。

　　云泽听后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说。

　　为了不惊动山里的神仙，云泽还特意把那支护卫小分队安排在山脚守着。考虑到聂辛与司马少陵的关系，于是岳凌霜还嘱托那支护卫好好照顾聂辛。

　　她还记得那支护卫的首领闻言看了看云泽，云泽点了点头那护卫才说好。

　　看看这家教，这才是标准的护卫！

　　登上月照山的感觉和登上两仪坡的感觉差不多，只是月照山没有那么大片的紫竹林机关而已。想来两仪坡的那片紫竹林应该是用来保护小夜的，能开启紫竹林的瓷瓶如今还悬在司马少陵的脖子上，也就是紫竹林的机关是无人可破的。但为何有人能有法子把这林子给烧了，甚至还进入竹楼把屋子也给烧了。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岳凌霜想象中的仙山应该是云雾缭绕的，就算不是这样，至少也该是如梦如幻的。怎么的也不会是个墓地的样子。

　　从月照山望下去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小谷，但小谷里一排一排竖着一堆的坟墓。

　　搞得她一点都不想靠近啊。

　　踏入小谷，他们就感觉一股肃杀的味道，可能也与这些坟墓有不可分的关系。

　　这些墓都是无字碑，也不知立碑的主人是怎么分清下面埋葬的谁的。墓碑旁盛开着雪白的栀子花，浓浓的花香卷着甜腻的味道充斥在周围的空气里。

　　如今的季节栀子花按理是该谢了的，如今却盛开亦如往常。

　　岳凌霜想起，在那颗蓝宝石中她也见过这样一片栀子花，只是零星的片段并不能凑成整个故事。

　　距离坟墓不远处有间小屋，岳凌霜没去看坟墓，直接就走进了小屋。

　　她倒是有些奇怪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在坟墓旁边安家，小夜也是这样的。

　　屋子里并没有人，传说中那位少年居士并不在家。岳凌霜叹息之余也倒松了一口气，即使见到了他，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泽与小夜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几块无字碑，司马少陵则仍是皱着眉头，身后负着弓箭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如果急着回去，咱们现在就可以走。”岳凌霜道。

　　结果，司马少陵就真的转身走了。

　　岳凌霜愣了愣，但还是追上去了。云泽与小夜见状便也跟着他们一同离去。

　　蓦地，一枚黑褐色不知是什么的物体飞过司马少陵眼前，他下意识侧身一闪，却没想到小夜站在他身后。云泽倒是反应快，一把将小夜往他怀里拽。

　　那物体擦过小夜的左臂，留下一道血痕。

　　小夜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却听见四周悉悉索索的动静，大概又是被包围了。

　　又飞来一只梅花镖，岳凌霜见状立即拔出腰间逝水一挥，梅花镖便被长剑击成两半。与此同时司马少陵引弦直指梅花镖飞来的方便，箭势如破竹飞驰而去。一声惨叫过后，岳凌霜却看见司马少陵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想起在白城时袭击他们的那个人，一身披风下不知隐藏了多少杀人利器。

　　“我们分两队走，你带着云泽保护小夜下山，我引他们去山上。”司马少陵冷声道。

　　岳凌霜闻言大喊“不行。”

　　“血灵渊的事你不要插手，”司马少陵道“你护好了小夜，就等于护住了我。”

　　他转过头看了小夜一眼，丢给云泽一句照顾好她，然后就朝着他射出那一箭的地方跑去。

　　岳凌霜也没多想，喊了云泽和小夜一起向着下山的方向跑，期间倒是有剩下的黑衣人追赶他们，不过都被岳凌霜的逝水剑气击倒了。

　　岳凌霜来不及思索司马少陵情况如何，她所记得的就是遵照司马少陵的嘱托，将小夜安全送下山。司马少陵说的对，保住了小夜就是保住了他，无论他伤的多重，只要不死小夜都能治好。

　　岳凌霜将小夜与云泽带到山脚下，并与在山脚下休憩的护卫队汇合。确定小夜与云泽无事后，她仍是回去了月照山寻找司马少陵的踪迹。

　　她知道，司马少陵如果知道她这样折返一定不会同意，所以她从一开始司马少陵让她带着小夜他们下山时她就没有说她后面的打算。

　　无论司马少陵做这些是否有自己的打算，她终究是没有胆量继续看着他这么不要命的冲在最前面。

　　他总是用黑暗伪装自己，把自己的光明隐藏着，不让任何人看见。

　　她将逝水剑握在手中，警惕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蓦地，她的手微微颤抖，或者说是她手中的逝水剑正在颤抖。长剑出鞘时引出一道水蓝色的光，清脆的剑鸣突然响起，一时竟响彻了整座月照山。

　　逝水剑出鞘后在岳凌霜面前顿了顿，岳凌霜伸手握住逝水剑剑柄时它立即飞了出去。岳凌霜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柄剑带着飞。她足下的速度快要跟不上逝水剑的速度时，它竟直接带着她飞了起来。

　　这样一柄入手轻盈的剑竟然可以载动她这样一个人。

　　逝水剑飞驰中，她只看见那些不断被她丢在身后的树以及耳边的猎猎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