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欧阳塔塔

13、无能为力

　　小夜转头对上她的眼，拉住她的手让她冷静一些。但岳凌霜看着那个女孩痛苦地颤抖着终是狠不下心来坐视不理。

　　她一把挣开小夜拉住她的手，走到床前蹲下拉住女孩的手，一个劲说别害怕。

　　蓦地，那个孩子似乎能听见岳凌霜的声音，她不断挣扎的动作慢慢停止，她依旧瞪大的眼让司马少陵想起死在那个屋子里的妇人。那人大概是她的亲人吧。

　　小夜见女孩平静了不少也舒了口气，原本喂给她的药效力没有那么快，只希望她累了以后便能安静下来。只是大概小夜没有想到岳凌霜的一句话可以让她舒缓下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因缘。

　　小夜缓缓走至岳凌霜身旁，司马少陵与云泽也已经放开了对她的擒制。小夜伸手在那女孩的眼前晃了晃，发现如自己所料果真是看不见的。

　　“你可以告诉我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小夜问道。

　　那女孩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岳凌霜始终握着女孩的手，轻轻道，“她说不了话的。”

　　小夜闻言轻轻一叹，点了点头。

　　岳凌霜知道，小夜很清楚，自己是铁了心要救这个孩子。岳凌霜也知道，小夜一定会治好她的。

　　小夜原本打算给那女孩清理一下伤口，即便暂时不能对她身体里的毒素做些什么，但起码也为她上些药。但岳凌霜在一旁总是抢着做，喂药清洗都是由她亲自包办，于是小夜想了想便让她来也未尝不可。

　　小夜教了一下上药的方法后见岳凌霜动作流程都做的不错也就没有再管什么，兴许这就是她们之间的缘分吧。小夜看了一眼岳凌霜这还是小夜第一次见到她对除了司马少陵以外的人如此温柔细心，小夜笑了笑轻轻关上门离开。

　　这一日从天明到黑夜，岳凌霜一直照料着她，几乎寸步不移。

　　小夜见状也只能一叹。

　　原本小夜是一同陪着的，后来不知怎么了司马少陵去而又返后就变成小夜和那个华服男子一同离开了。

　　她似乎隐约听见小夜叫那个男人云公子什么的。

　　等这孩子病好了，她有心情八卦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问问这个云公子是干什么的。本来以为小夜会和陆明青一起，结果陆明青竟然是她弟！

　　这个云公子，看来有很大的猫腻。

　　想着想着，岳凌霜发现好像到了换药的时辰了，便学着小夜的手法给她换药。

　　司马少陵走进屋子里时，岳凌霜在替女孩清理伤口。岳凌霜眼神略偏了偏，见司马少陵来了也未多说，回过头继续给那孩子清洗伤口并上药。

　　“为什么那么紧张她？”

　　“我想救她，因为她很像我那个病死的妹妹，”她苦涩一笑，继续道“若是当年她能遇上像小夜一样的人，也许她就有希望能治好的。”

　　她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妹妹，包括她的父亲武林盟主也没有提起，妹妹和母亲是她童年的噩梦。在她还小的时候，她的家就因为武林盟主这个地位而变得不一样。她的妹妹和娘亲被邪派下毒，可是当时没人能救得了她们，甚至身为武林盟主的她的父亲也无能为力。

　　那种无助，那种恐惧，她体会过，不想再让这个孩子也体会。

　　所以，她一定要救这个孩子，倾尽一切也一定要救这个孩子。

　　“小夜，一定要救她，救她。”岳凌霜轻轻念着。

　　司马少陵靠在门口看着一言不发。他站了很久，直到岳凌霜拉下女孩肩头的衣服准备替她上药，司马少陵瞥了一眼转身出门，虽说只是个孩子，但也毕竟是个女子。但在向前走了一步后他的身子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头走到岳凌霜身旁，岳凌霜也被他吓了一跳。

　　女孩的脖子上系着一块玉，原本是被凌乱的粗布衣裳遮盖，如今竟是完全显现出来。那是一枚青绿色的玉坠，形似苍狼。

　　司马少陵说那是他父亲的玉坠。

　　他蹙了蹙眉，对着那个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的女孩，道“你的这玉是不是一个复姓司马的人给你的。”

　　那女孩的身子动了动，下意识张了张嘴。

　　“如果是的，你就点头。”

　　那个女孩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姓聂？”

　　那个女孩又点了点头。

　　岳凌霜惊讶地看着司马少陵，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能让司马少陵这个表情的人必然只有那个他找了很久的这个人。

　　姓聂的人。

　　于是守着这女孩的任务就自然而然落在了司马少陵的头上，眼下司马少陵比岳凌霜更紧张这个孩子的生死。而岳凌霜则坐在茅屋前的台阶上，一面发愣一面祈祷一面等小夜回来。

　　果不其然，天快黑时小夜与那什么云公子一个怀着捧着一堆花草一个肩上挑着两桶水一起回来了，岳凌霜双目突然发亮，一个箭步冲到小夜面前，小夜突然愣了愣，想到自己怀里抱着的那些毒草立马退后一步，岳凌霜见状也愣了愣。

　　“这些毒草可能沾了会有剧毒的。”

　　岳凌霜闻言点了点头，道“小夜，你一定要救活那个孩子，少陵说那个孩子很可能是聂家的人。”

　　小夜皱了皱眉，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岳凌霜，道“聂家的人是什么人？”

　　岳凌霜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简单的说了说聂家的人就是司马少陵来茵县冒着要感染瘟疫的危险在找的人。小夜闻言有些惊讶，待岳凌霜说完她便立马点头，坚定道“我会救她的。”

　　语罢，她飞快跑进屋子里，再出来时她的手中已是空空如也。她向着那个回来时的方向跑去，那个云公子愣了一下又看了岳凌霜一眼，把折扇插在腰间也向着小夜跑远的方向追去。岳凌霜则是一脸尚未反应过来的表情，她回头正好看见司马少陵站在门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待完全看不见小夜他们时，司马少陵才一言不发进了屋，岳凌霜看了一眼四周，又看了看小夜临走的方向，也尾随司马少陵进了屋。

　　他们再回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早，小夜是被那位云公子抱着回来的，她的脸上红红一片，手上脖子上都有同那躺在床榻上的女孩子一样的红肿脓包。

　　岳凌霜很少在司马少陵脸上看到情绪的波动，而此刻，在看见小夜的情况后，岳凌霜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拉着他估计他现在已经把云公子给杀了。

　　小夜的情况很不好，云公子说她因为无法体会那种病痛而没有办法针对病症治疗，为了救这个孩子她只能以身试毒。

　　岳凌霜与司马少陵既然都将希望的担子交给她，她若是能治好固然是好，若是治不好她也能陪那孩子一起走，也当是补偿对他们所托的辜负。

　　小夜此时仍是昏睡着，云公子说她昏迷前让他将她安置在那女孩子的身旁，既方便他们照料，也方便那孩子有什么情况她也能知道。

　　看着小夜这幅样子，岳凌霜是自责的。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横竖都是她告诉小夜一定要救活这个孩子。小夜大概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只能这样做。

　　脑中闪过之前在陆家小夜失踪时司马少陵的态度，方才云公子将小夜抱回时司马少陵的态度，大概如果小夜因为这件事而死的话，她应该会被司马少陵千刀万剐的吧。

　　她叹了叹，轻轻在小夜耳边说了一句话，她也不知道小夜能不能听见。

　　“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醒来，我们都在等你。”

　　晚些时候，天已经黑了，这一整日小夜都这么躺着一动不动，剩下的三人原本是轮班守着的，但司马少陵似乎怎么也不放心让那个姓云的独自呆在小夜身边。

　　于是，只要轮到那位云公子守着的时候，在某个双目能所及的地方必然会有一道冷冽的目光盯着。

　　此刻轮到岳凌霜守着时，那位云公子与她的那位司马公子正在外面吵得不可开交。岳凌霜第一次听见司马少陵能说这么多话，竟然是因为骂人。

　　一开始岳凌霜倒也这么听听，后来觉得再不制止的话两人要开始打架了。

　　看了看小夜没有什么情况变化，便跑到门外，正好撞上两个一副要开打的样子。

　　“我且不论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跟着小夜究竟是什么目的，我警告你给我离她远一点，否则我要你尸骨无存！”

　　“我承认我也的确是来历不明，但是，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伤害到陆姑娘。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从不跟人废话。”

　　“你们两个吵什么！你们吵成这样，要吵醒小夜吗！小夜这么做就一定有她的原因，小夜敢试毒证明她有信心可以治好这个瘟疫。你们就对她那么没有信心吗！”

　　“你到这里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只是承陆老爷子所托保护陆姑娘的，我既将她送来就必须要将她平安带回去。”

　　“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

　　岳凌霜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个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蓦地，耳边响起碰撞声，三人停止了声音朝着屋子的门看，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地走来，不时地撞到各种的东西，但她仍是跑动着，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撞到东西时的疼痛。

　　是个孩子。

　　小夜也靠在门边看着那个孩子，面上没有血色。

　　她的脸上那些红色的肿块已经破裂，血从她的伤口处不停涌出，她睁着眼眼中却是无神的。

　　她破旧的衣服已经染上了斑斑血迹，她挥舞着手想触摸到什么。她的嘴大大地张着，却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

　　岳凌霜见那孩子失控一般地往外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停地大声喊着让她冷静下来，但这些话似乎对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岳凌霜上前握住她的双肩，她那双无神的眼死死盯着岳凌霜，竟像是能从岳凌霜身上盯出一个大洞来。

　　“她听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