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欧阳塔塔

11、瘟疫

　　陆明青闻言看了看房里的局势，为了打破这个僵局，他立马站起来忙道不会不会，而后便招人去准备房间。

　　司马少陵在短暂的休整后睁开眼，他起身走到岳凌霜身边拉着岳凌霜便往外走，岳凌霜尚未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拉到门外。拉扯中岳凌霜问了句去哪儿，司马少陵只是简单的答了句“整理行装，明日上路。”

　　明日就上路？司马少陵是不是真的撞坏脑子了？

　　岳凌霜来不及看屋子里的动静，也不知道他们最后说了什么，总之，司马少陵决定的事，小夜决定的事，都没有人可以反驳。

　　于是，第二日，真的只有司马少陵同她一起上路。

　　陆明青和陆铭烟亲自送他们坐船离开，临走前陆明青抱着一个松松软软的包袱塞到岳凌霜怀里，说这是小夜让他交给他们的。

　　原本岳凌霜是望了望的，试图寻找到那抹鹅黄的身影，但陆明青说了句小夜知道附近山头有珍稀的草药便一大早兴致冲冲上山采药去了时，岳凌霜听见司马少陵背对着她轻轻笑了笑。

　　岳凌霜也笑了笑，道“确实符合她的性子，你们可得好好照顾着她，等我们回来时若是她少一根头发我就把苏州给踩平了！”

　　陆明青笑着抱拳，直道岂敢。

　　船一直向南漂流着，岳凌霜回头看了看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苏州城，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包袱里的一堆草药和药瓶，突然心里有些发酸，她暗暗地抹了抹眼泪。

　　司马少陵回过头来时恰巧看见她的这般举动，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他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回过头继续看着遥不可及的远方。

　　包袱里还有一张纸，纸上竟是密密麻麻地写着包袱里各种草药的样子和疗效以及食用方式。

　　岳凌霜抱着小包袱再也忍不住眼泪的汹涌，她的头抵在司马少陵的后背，眼泪如同一泻千里的瀑布，始终无法停止流动的脚步。

　　小夜，小夜。

　　司马少陵由她撑着并没有任何动作，他依旧看着远处始终看不到边际的地方，他想从今天开始，他可以再无后顾之忧。因为那些最重要的人，都已经被安置妥当，已经不需要他的担心了。

　　从今天起，一切都再与你无关。

　　岳凌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概是哭着哭着就哭累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大概是本来靠在司马少陵的身上，后来他一动她没了依靠就醒了。

　　那时她还没完全醒，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搂住，然后身子凌空而起。与此同时只听砰的一声，他们所乘坐的小舟即刻见被炸得只剩下几块残木。

　　岳凌霜这下是彻底被惊醒了，突然就完全没了睡意，她死死抱着司马少陵深怕自己掉下去，从空中俯视时她看见水中黑压压一片，像是归巢的蜜蜂一般围绕在他们的身下。她努力去看清楚，才发现那一片黑压压的都是穿着黑衣服的人，而那些人的装束与当日追杀她的人的装束一致。

　　他们都是前来击杀司马少陵的杀手。

　　如今这里方圆几十里都是水路，两旁又是无法用轻功飞过的山头，水中又是潜伏着的杀手，山头上又有正在放箭的人。

　　司马少陵将手中的弓箭塞至岳凌霜怀中，从岳凌霜的腰间抽出那把通体幽蓝的逝水剑，触手即是幽冷冰凉的感觉。

　　他转身向着身前一扫，逝水剑气所及之处皆化作寒冰。山峰变作雪山，江河变作冰川，甚至连呼吸的空气也变得寒冰无比。岳凌霜看见山头上的人已经结冰了，水里的黑色也化作一团不再动弹。

　　坠落的一刹那，岳凌霜的怀中仍紧紧抱着那个装着药材的小包袱和司马少陵的弓箭。

　　司马少陵抱着岳凌霜一同安然落在冰面上，他握着逝水剑的手仍是忍不住颤抖，冰冷的剑气也在无形中侵蚀着执剑之人，若没有登峰造极的力量与浑厚的内力，怕是绝不可能有人可以驾驭这把神剑。

　　况且，逝水乃是王者之剑，像他这般半生双手沾满血腥之人，又岂有资格可执此剑呢。

　　半空中是被凝结在空中的箭羽，岳凌霜只觉得这场景蔚为壮观。回头可以告诉小夜这么个惊险刺激的画面，她一定羡慕万分。

　　蓦地，尚来不及高兴，便有一只手从冰面中破出，那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足踝，她挣脱两下却没能挣脱开，她用了另一只脚去踩那只手，可那只手却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不止是她足下的冰面，所有被逝水剑冰封过的地方都出现了裂痕，他们只觉得从裂痕中渗透出的力量非常的滚烫，仿佛是一把火在冰面地下燃烧着。

　　岳凌霜惊了惊，她知道逝水剑的力量只在于持剑者所给予的力量多少而决定，司马少陵方才劈出的那一剑虽然不及十分之力，但至少也并非是寻常力量可以破除的。

　　难道有比司马少陵力量更强的人来了？

　　司马少陵后退一步，拉着岳凌霜的手便开始在冰面上跑着，岳凌霜想问什么但司马少陵却丝毫不给她询问的时间。

　　“上岸以后你给我马上回家去。”

　　岳凌霜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从冰封之中破出的男人正在冰面上，当然她没有看清楚那男人的模样，但从那男人眼光中渗透出的阴冷却让她忍不住怔了怔。司马少陵仍然紧紧抓着岳凌霜的手腕，岳凌霜感觉有些疼痛却没有出声。

　　冰面正在消融，除非他们能趁着冰面还未完全消融之前达到岸边，不然他们就得顺着江河游过去了。

　　沿着水路走走停停，岳凌霜还是第一次体会走在冰面上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偏偏持续了整整两日，这两日来他们除了地上的寒冰和微白的山峦便没有看到过其他的东西。这两日来足下的冰化了司马少陵又执剑挥了挥，岳凌霜晓得每次用剑都会消耗不少的力量，看着司马少陵越来越虚弱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司马少陵摇摇晃晃时扶他一把。

　　过了两日，他们才算是真正看见了陆地，岳凌霜第一次觉得她在水里待到腻。以前总是喜欢下雪的时候，因为湖里可以结成冰，她可以站在冰上玩。但现在，她最恨结冰的水了！

　　岳凌霜四周看了看，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司马少陵此时以剑撑着避免自己倒下去，岳凌霜见司马少陵快坚持不住的样子只得现在附近找了个地方歇息。

　　他们所在地方是一座山的山脚，趁着司马少陵在调息的工夫岳凌霜曾四处走了走，发现这里有人居住，而且为数还不少。这座山的山脚就像是一个微缩的城镇，虽然没有宏伟的府邸宫殿，四处也都是简陋的茅草屋，但屋舍炊烟袅袅，村民自给自足，看起来也倒是别有一番美意。

　　岳凌霜在这里的集市上买了些干粮，路过药铺时由于小夜所写的记满药性的纸张丢失，于是便入了药铺打算询问一下包袱里药材的药性，未曾想那掌柜看了看又摇摇头，道这些药材都是稀罕之物，本就少见，医书上也少有记载。

　　大概是远离世俗的关系，岳凌霜觉得这里的人格外好相处，交谈几句后便能熟络起来，比之外面世界里尔虞我诈不知要好上多少。

　　由于心系正调息的司马少陵，岳凌霜并未多留，她问了些关于这地方的事以及距离茵县还有多远后便匆匆回去。

　　“你刚才打听到去茵县的路线了吗？”司马少陵问道。

　　岳凌霜愣了愣，继而又摇摇头。

　　她只打听到这里叫月照山，这里的人有的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自然不知道关于外界的事情，更加不会知道所谓的茵县是什么地方。

　　司马少陵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去找路。”

　　原本正咬着馒头的岳凌霜闻言一惊，甚至连咬着的馒头都由于太过惊讶而一不留神掉下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司马少陵，片刻后她立马站起身来拉着司马少陵的胳膊怎样都不肯放手。

　　“你出来够久了，快给我回去。”

　　岳凌霜摇摇头。

　　“少陵，别赶我走。”岳凌霜抱着司马少陵的胳膊道“我会好好修习心法，尽快掌握逝水剑，绝对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我不想回去。”

　　他闭上眼，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怀里抽出，转过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岳凌霜看着那个背影，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撕扯着，那种钻心的疼痛让她很不好受。她向着司马少陵的背影伸出手，但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

　　最终，她只能牵着他的衣角，闭上眼跌坐在他的身后。

　　“少陵，让我陪你去找茵县，我答应你，从茵县回来我就回去好不好。”

　　她觉得这是她最大的退让。此生除了司马少陵，她再没有对任何人退让过。只有司马少陵，才能让岳凌霜从武林中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女变成一个普通的女子。

　　只有司马少陵，只有司马少陵。

　　“少陵，少陵。”

　　她念着，不停地念着。

　　身旁的篝火不断跳跃着火焰的光亮，他抬起头睁开眼，正对上皎洁的月色。他觉得有些冷，莫名的寒冷。

　　夜深，空气微凉，一轮冷月挂在天空，时而有云悄然遮盖住了月轮，但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微微的光亮。

　　岳凌霜只觉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搁在自己身旁的逝水剑动了动，长剑出鞘化作一道蓝光飞到了一个人身边。岳凌霜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有他额间一颗剔透的蓝宝石熠熠生辉。

　　她想，也许这只是个梦，但却又不完全是梦。

　　因为她醒来时，逝水剑第一次显示的那样不正常。

　　司马少陵醒时岳凌霜正在一旁手忙脚乱大呼小叫的，他看了看岳凌霜所在的地方，竟是那一把逝水剑发了疯一般到处乱挥。长剑的剑锋直指草地，它在挥动的同时竟在草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逝水看似凌乱的挥动，但在草地上却划出数道指着同一个方向的剑痕。

　　“我爹说逝水是有灵性的，难道它知道我们在找去茵县的路所以在给我们指路的？”岳凌霜见司马少陵醒来并走到自己身旁，突然灵光一闪大声道。

　　司马少陵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双眉却是蹙着的。

　　即便有些荒唐，但他却是相信的。

　　“不如我们就跟着它走走看，说不定可以找到茵县的呢！”岳凌霜道。

　　司马少陵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岳凌霜转身，一脸笑意地执起逝水剑，傻傻地像个孩子一样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