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白月光》Sable塞布尔

28、炸&弹

　　看到开门的夏楠，小李也愣住了，微妙的表情来回变化，最终定格为笑容。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如何将自己的优势最大化，短暂的惊讶过后，立刻甜甜地叫了声“楠姐”，声音婉转如啼。

　　夏楠的思维短路，大脑里也一片空白，做贼心虚地解释道：“……我是来给赵主任送文件的。”

　　提及公寓的主人，小李立刻踮起脚尖，用目光四处搜寻，很快便锁定餐桌旁的赵嘉言，满脸过意不去：“赵大哥，我听万伯伯说你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们？真是太见外了。”

　　赵嘉言连忙撑着桌沿站起来，尴尬地笑了笑：“没多大的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你快坐下，”小李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上前搀扶，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担忧，“伤筋动骨一百天，脚上穴位又多，留下后遗症就麻烦了。”

　　夏楠站在门边，见此情形愣了愣，随即提醒自己不要失态，信步回到餐桌旁，端起碗继续吃饭。

　　赵嘉言被小李架着坐回椅子上，见对方还穿着在茶馆上班的制服，未卸的妆容依旧明丽，心知她是刚下班就直接赶过来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假装不经意地看一眼夏楠，转身面对小李，客套道：“吃过没？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小姑娘兴奋地直拍手：“今天客人特别多，我连午饭都没吃呢，难得有机会吃点家常菜，真要谢谢赵大哥了！”

　　赵嘉言刚想说话，却见夏楠搁下筷子，施施然地朝厨房走去：“我去盛饭，你们坐着吧。”

　　尽管她和小李都尽量表现自然，却控制不住房间里越来越诡异的气氛，让赵嘉言如坐针毡——他哪里还吃得下东西？只觉得手里捧着的不是饭碗，而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引爆并粉身碎骨。

　　小李接过夏楠递来的饭碗，刚吃了几筷子菜，两眼就直放光：“赵大哥，你的厨艺真不错！”

　　“还行吧，不嫌弃就多吃点。”

　　赵嘉言谦虚完毕，忍不住又将目光投向夏楠，发现她始终专注于面前的饭菜，仿佛在吃“一人食”，没有半点参与交谈的意思。

　　原本美味的饭菜吃进嘴里食同嚼蜡，若非小李坚持自说自话，席间的场面恐怕会更加难堪。

　　“多亏你那天帮忙解围，那帮人果真再没有再出现，我爸爸也回家去了。他捎来一些土特产，看起来不咋地，但都是自己地里种的，保证吃得放心。”

　　瞥见大门口放着的几个网兜，赵嘉言真心实意地说：“尽我所能而已，没必要这么客气。”

　　小李放下碗筷，抿了抿唇，正经颜色道：“赵哥，我虽然读书少，但还懂一些基本的道理，贵人不能贱用……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贵人。”

　　赵嘉言无奈：“你和你爸是独立的民事主体，他们去茶馆找你要钱，本来就没有道理。”

　　小李用力点点头，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敬仰，语气无比诚恳：“可惜我不懂法律，只晓得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哪还敢跟债主讨价还价？”

　　他强调：“欠债还钱是对的，但也要区别对待，超过银行贷款利率四倍的利息，不受法律保护。”

　　小李苦笑叹息：“银行贷款利率一年才四五个点，翻四倍也就只有20%，可现在在外面借钱的行情都差不多，根本没有低于五分的月息。”

　　赵嘉言知道她的难处，不愿把意见强加于人，干脆低头扒了几口饭，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

　　“为什么一定要借钱？”

　　不动如山的夏楠突然开口，视线却没有调转过来，让人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小李倒是迅速做出反应，自然地把话补齐：“楠姐，你是问我爸爸为什么会被人追债，还害得我给赵大哥添麻烦吗？”

　　赵嘉言恍然以为自己听到了炸&弹引信被点燃的声音。

　　夏楠放下碗筷，语调平静且不带任何感情地评价：“量入为出、量力而行，有多少本钱做多大生意，找人借钱做事，本来就应该按照约定支付利息。”

　　小李委屈巴巴地看向赵嘉言：“赵大哥明明说超出部分的利息不受保护啊。”

　　“这是司法解释的规定，在学界有很大争议——从尊重当事人意思自治的角度看，任何不损害第三人利益的约定都应被推定有效。”

　　小李愣住了：“楠姐，你说的这些……我听不太明白。”

　　赵嘉言只好清清喉咙，插话解释道：“小李的父亲向小贷公司借钱购买鱼苗，收成不好，再加上市场波动，才还不上账。小贷公司把债权卖给了职业讨债人，讨债人带她爸爸来找小李要钱，她也没办法。”

　　夏楠冷哼：“如果收成好呢？你们难道还会给小贷公司分红吗？”

　　“我爸爸没有耍赖，他只是一时周转不开，还不上账。”

　　小李脸色涨红，梗着脖子说：“可那帮讨债的欺人太甚，押着我爸四处借钱，还来茶馆找我麻烦……”

　　“所以你就找你‘赵大哥’帮忙？”

　　夏楠语带嘲讽：“律师不是讼棍，即便为当事人提供法律服务，也必须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

　　这番话表面上是冲着小李说的，实际上却是给餐桌上另一个人听的，真心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眼看场面越来越失控，赵嘉言不得不放下筷子，主动出声解释：“那是一家专业的讨债公司，不仅限制小李父亲的人身自由，还影响茶馆的正常经营，已经涉嫌非法拘禁罪。”

　　夏楠挑眉看他，轻轻“哦”了一声，既不反驳也不认可。

　　男人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还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被迫低下头继续吃饭，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餐桌上。

　　晚饭后，小李起身告辞，谢过此番招待，表示过两天再来探望。

　　赵嘉言刚要推辞，却见夏楠洗完碗也从厨房里出来了，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状似随意地说：“赵主任，我也走了。”

　　客厅里陷入一片沉默，长时间捧在手里的炸&弹，于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小李出门时，扭头向赵嘉言投来一束目光，可怜兮兮、委屈巴巴，无奈中掺杂着几许求援信号，像极了某种柔弱无助的小动物，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而恐惧。

　　他只好勉强笑笑以示安慰，心想自己如今都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能援助别人？

　　穿好高跟鞋，锁好公寓大门，夏楠率先进入电梯，却见小李还在后面磨蹭。她转身抬了抬下巴，用动作示意对方跟上来，根本懒得开口讲话。

　　柔弱的女孩赶忙加快脚步，即便气喘吁吁，仍不忘嘴甜地道谢：“谢谢楠姐。”

　　夏楠按下按钮关门，语气平静地表示：“你还是叫我‘夏律师’吧，‘哥’、‘姐’之类的称呼太江湖，我不是很适应。”

　　小李脸色涨红，立刻紧抿住唇，低头不再讲话。

　　电梯径直向下驶去，不一会儿便响起清脆的铃声，稳稳当当地停在一楼大厅里。很快，金属闸门向两侧滑开，迎向装修华丽的厅堂，沐浴在一片金碧辉煌的光彩之中。

　　正当夏楠昂首挺胸，准备阔步离开的时候，却被身后的女孩叫住：“夏……夏律师，你等等。”

　　她有些意外，先是走出电梯，再才转过身抱臂站在原地，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小李，等待对方先出牌。

　　小李往前走了两步，也来到电梯外，仿佛下定决心般，倔强地抬起头，坦言：“我喜欢赵大哥。”

　　夏楠对此早有思想准备，见对方主动挑明，并不觉得惊讶，只是饶有兴趣地反问道：“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我知道你也喜欢他。”

　　她冷笑：“你想多了。”

　　小李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也比不上你，你没必要把我当成假想敌。”

　　夏楠被这番开诚布公吓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李趁机一股脑说出心中想法：“对自己喜欢的人好，是天经地义的——我来看赵大哥，包括为他做的那些事，全都心甘情愿，没有目的，也不附加条件。”

　　回想起大通案开庭前夕，第一次从赵嘉言的电话中听到她的声音，夏楠感觉恍然如梦。

　　小李身穿茶馆的工服，头发挽成发髻盘在脑后，看起来干净利落：尽管气质不算出挑，但她生得眉清目秀，是典型的第二眼美女。

　　“那天我爸出事，是他帮我拦车救人，又单枪匹马地和讨债公司谈判……”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使情绪冷静下来：“这些并不代表什么，只说明他是个好人，而我也没看走眼，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