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一一》三千

15、十五

　　“呐，一一，我们现在要到哪里去呢？”柳随风一手托腮，看向一一。一一正看着他出神，双眼亮得过分。对于刚才的话，只能说，恍若未闻。柳随风见此，不由气结。面上不由晴转多云，正待要开口。
　　“随风，你是住在哪里的？怎么你来了那么多天我都没见到你嘛。”一一睁圆了大眼问道。话里头不知藏了多少阴谋诡计。
　　要是柳随风是住在外面的就好了，他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走到哪里都被人看得死死的，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人能陪他，总也好过一个人吧，当然不能就这样放过了！再说，或许可以说服他再溜到街上玩一次。哎，可惜那天他才玩在兴头上呢……
　　柳随风看着兀自眉开眼笑的一一，似乎都能听到他肚子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的声音了，不由好笑地轻叹。
　　“想什么呢！我和非奈一直住在西林阁。非奈很久没回来过了，况且……还多了一个人，当然有很多事要做。我嘛，一直对春风得意阁很感兴趣，非奈答应我会陪我逛个遍，所以喽……”语气中不自觉得露出丝丝甜蜜，表情也柔和起来，像一朵含苞待放地花儿，羞切切，静悄悄地开着。
　　一番话，说得一一顿时敛下脸来，心里头要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跟吞了酸枣似的。
　　死夏无央，臭夏无央！还说什么喜欢他！人家袁非奈还知道要陪随风到园子里逛逛，他都来了那么久了，怎么就不见他表示表示！只知道叫他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许去，哼！口是心非的家伙！最讨厌了！
　　柳随风见那一张全部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猫眼男孩儿，实在已经无话可说了，只好转移话题。“要不我带你到西林阁去转转。那里虽比不上你住的未名园，但景色也是不错的。”
　　“好啊。”反正现在没事做，夏无央不陪他，哼，自然有人陪他！
　　只是语气明显少了刚才的兴致，有些意兴阑珊。
　　一一赌气一样反手抓住柳随风的手，“我们走！”跟风一样！
　　柳随风一愣，苦笑一声，也只好随着他出了门去。临到门口，脚下略顿了顿，用眼角余光又向室内张望了一下，竟是如此耐人寻味。
　　待两人走得远了，夏无央几人这才从房梁上无声跃下。
　　他的目光尤自盯着二人离开的方向，仿佛想将空气生生撕出个洞来。面容铁青，垂在身侧的拳头更是握得死紧。复转向袁非奈，语意说不出地冰冷：“该死的你把你们家那口子给我看紧了！哼，别让我再看到这种事！”说完，也不听他辩解，又转向边上摇着纸扇悠哉看戏的徐若情，“还有你，徐若情，记住，你再没有第二次机会！”
　　恐吓完毕，他森然地扫视一周，甩袖往二人离开方向而去。
　　徐若情毫不在意地挑挑眉，手中一把纸扇像拍灰，打在襟口上啪哒啪哒地响，一面摇头晃脑道：“没救了，这下是真的没救了。”
　　一旁袁非奈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切！自以为是的家伙，你想救他？那还得问问人家乐不乐意呢！”丢下他，跟着也出了门。
　　“喂！……”徐若情觉得很莫名其妙，袁非奈这小子什么时候站到夏无央那边去了？！还说他自以为是？哈，说他自个儿呢吧！

　　“一一，慢点！走那么快做什么，着急去投胎啊！”
　　“哦。”一一闷闷地应了声，乖巧地放开柳随风的手。
　　柳随风小心地望了望一一没精打采的样子。果然还是个孩子啊，什么心思，他一眼就看穿了，八成是因为夏无央吧。
　　说起来，夏无央也挺令人同情的，爱上这么个精灵精怪野猫子一样的孩子，一定很辛苦吧。这么想来，今天早上也一定是跟一一说了什么了。从密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抚樱和春桐一起往这里过来，夏无央在看到春桐暗示的目光后就急急赶过去了。再出现时，啧啧，那表情……当然还是一万年的泠冰冰，不过双目含春就是了，像极了偷到腥的猫。嘿嘿，果然是一家人啊，都像到一块儿去了。
　　“一一，今天早上夏无央是不是说了什么？那么不开心。”还是直接问了比较干脆。
　　嗯？被他这么一说，又想起刚才的事啦！神情不自然起来，颊上腾起两抹红云。
　　“没有……”
　　瞄了柳随风一眼。见他一脸了然地看得他无所遁形。只好结结巴巴地说：“他，他说……他……我。”
　　“什么啊？说大声点，我没听到。”柳随风把脑袋凑到一一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他，一脸假装的正经样子。一一见状，脸更烫了。
　　“他说，他……喜欢……我。”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他什么？没听清！”柳随风好像在故意闹他。
　　一一瞪了他一眼，又没办法，只得深吸了口气，对着他耳朵大喊道：“他说，他、喜、欢、我！这次听到了吧！”该死的随风，竟然故意整他！
　　“呵呵……”柳随风假笑一声，用手挖着耳朵。他好像有点闹过头了，耳朵好痛。
　　“好事呀！……噢！难道，你不喜欢他？那你就跟他直说嘛，还怕他吃了你不成！要不，我给你说去！”说完，拉着他就要往回走。
　　一一急了，连忙拉住他。这一回，是连脖子耳背面都红了。
　　“你，你，你……我又没说不喜欢他！你怎么比我都急……”说到最后，因为不好意思，连尾音没了。
　　“哦……”柳随风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早说不就好了。那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是不是他对你不够好？还是有其它原因？”
　　“我不知道。反正，凡事只要一碰到他，就会变得怪怪的……哎呀，我也说不清楚！”一一苦着脸，求救似的望着柳随风。
　　柳随风微微一笑，哈哈，找到原因了吧，看以后夏无央怎么谢他！“傻瓜！依我看，你分明是爱上夏无央了。还说什么‘怪怪的’……瞧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吧！……你别不信！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会吧？！有那么明显吗？”
　　“切！你以为徐若情是吃饱了没事干啊？！”
　　一一听了之后越发觉得难为情，原来别人早知道啦，他还这么傻不拉叽的。“那，夏无央呢？虽然他跟我说，他是喜欢我的，但是……”
　　唉，饶了他吧！这个实足小笨蛋一一！
　　“他当然是很爱很爱你啊！你以为春风得意阁是什么地方？！夏无央可是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坏坯子、投机商！他虽是‘四公子’之一，却是我们四人中风评最差的一个，也是最惹不起的一个！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人敢质疑他‘四公子’的头把交椅。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柳随风盯着他，直看得一一心里发毛。
　　他深深望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夏无央在江湖上被称为‘无心公子’。倒不是说他真有多么冷面冷心，只是他为人处事雷厉风行，且为达目的六亲不认。这天女图是他花了多少心思才追究到你这里的，现在可好，为了一一你这个傻不隆咚的死小孩，他居然连这个都不要了！你说，他这不是爱惨你了，是不是就根本是这里坏了！”说着，他指指自己脑袋，不屑地撇着嘴。
　　一一越听，越觉出夏无央的好来。一双手开始不安地绞起衫子，眉目间似喜似嗔，看在柳随风眼里，可不是全然一付恋爱中的样子吗？！
　　唉！
　　真是的，他怎么又开始叹气了。好像自从他和这个猫猫眼的男孩扯上关系后，就在一直不停叹气。于是为防止他再乱想，柳随风一把扯过他就往西林阁的方向快步走去。再想下去，他怕自己脑袋就要冒烟了！
　　“好了好了，别想了！这种事呢，不能想太多的，顺其自然才是最好。走，走，走，我带你去西林阁，你不是没去过嘛，那里景色很好的……”
　　人声渐远，长长的回廊中传过一连串不清不楚的声音符号，被风吹得高高的，两道身形也已快速地消失在长廊尽头。夏无央从廊柱的阴影处闪出身来，面无表情地凝视了好一会儿，目光里闪烁着让人不太明白的东西。“春桐，盯着抚樱。保护一一。”简短而深情。语毕，反向离开。
　　阳光下，一席翠衫领命而去。

　　“想什么呢，一一？”
　　柳随风坐在西林阁一处凉亭里，看着半个身子都探到外面的一一说道。
　　“没——”一一正看着亭子外面的绿树红花发呆，忽然眼前一晃，惊得他坐将起来，“春桐？！”
　　“什么？”柳随风听他一喊，也回过身去。“没有啊？”又转向一一，“你是不是看错啦！春桐是未名园的下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说得也是。不过，那翠色的衫子确实是她的呀……”
　　“那可不一定，就许春桐穿翠色的衣服，就不许别人穿！”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
　　“可是……”那分明就是春桐的样子嘛。
　　“哎呀，好啦！我不跟你争了，就算是春桐又怎么样？人家可忙着呢，会到这里来也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你又能帮上什么？按我说呢……”
　　“随风！”一一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截下话头急起唤他。
　　“啊？”柳随风正说在兴头，被一一一阵抢白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随风，你会武功对不对。教教我好不好？”刚才想到春桐，才又联想起之前抚樱说的要他学些防身功夫的建议。柳随风既是与夏无央齐名，想来也是不错的吧。
　　“啊？”武、武功？他没听错吧！这也转得太快了一点！
　　柳随风挖挖耳朵，不相信地又问了句：“你要我，教你武功？！”
　　“嗯，嗯，嗯。”一一大力地点着头，双眼亮晶晶地直直望向他。“那，随风，我要求不高的，只要是能防身的功夫就行了。——比如说轻功、暗器什么的。”
　　“这……”
　　“……其实我本来是想要夏无央教我的。可是你也看到了，他整天就是忙啊，忙啊，我这儿饭还没吃完呢，哈，他倒好，人就不见了！叫我有什么办法。”说着他一边偷瞧着柳随风的脸色，见他听了他的话有了些许松动，于是再接再厉，“随风，我不是小孩子了！虽然你们谁都不肯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你、夏无央，还有那朵死桃花整天神神叨叨的……哼，想我不起疑都难！”
　　此话一出，果见柳随风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了数变，最后，叹息了一声作为妥协。
　　“唉！好吧。”
　　一一闻听，顿时大喜过望，差一点就跳起来了，如果柳随风没有及时瞪过来的话。但这并不能影响他现在雀跃的心情，“那你可不可以今天就开始教我啊？我想学轻功，就是能高来高去的那种！”
　　柳随风无奈地看着眼里冒出梦幻般光芒的一一，斜睨了他一眼：“不行。且不说我的‘飘絮’是本门不传之密，就是真的教你，以你现在的年龄，没个三年五载的也没戏……”
　　“啊？！怎么这样！江湖人真小气！”一一不满地嘟起嘴囔囔。
　　柳随风瞧一一这付模样，颇为为难，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要不这样吧……”说着，从怀里缓缓摸出一个通体墨色、四方光洁的小盒子来，递到一一面前演示给他看，“这个叫做‘天机’，也算是暗器的一种吧，不过威力可比一般的暗器大多了。呶，只要将左侧的这个机簧拉开，再像这样按一下底部的这个键钮……”
　　一一只听得风中隐隐传来细微的破空之声，阳光下似有银芒闪过，而后，亭外花树丛里一阵“悉索”声乱响……不久便归于平静。他眨着惊奇的大眼，兴奋无比地看向一旁为他演示的柳随风，“这是给我的吗？好帅的东西！让我看看好不好！”
　　柳随风点点头，将手中的天机交到一一手上。“小心点。平时不用的时候就不要把机簧拉开，免得伤到自己。还有，天机虽好，但每次最多只能用三发，而且有毒，所以，不到万不得以千万不要轻易用它。明白吗？”
　　一一瞧着柳随风难得认真起来的面容，心中一动，也收起玩笑的表情，乖乖地重重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不到万不得以就不要轻易动用。”
　　柳随风爱怜地看着一一乖巧的样子，微笑着颌首。
　　但愿天机能助眼前这个讨喜的孩子闯过此次难关。
　　柳随风在心底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