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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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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延贵在睡梦中暴毙了,这个消息在第二天早上就已经沸沸扬扬了,一开始人们还不太相信,直到眼见着仵作进去又出来人们才确信王延贵真的死了。
高景行原本端坐在正堂,准备听下面的人汇报春茶的价格,不想竟听到了王延贵的死讯,高景行脸上的神情变得阴晴不定,王延贵为什么暴死,别人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沉霄虽然不确定王延贵的身份,但是他一死,沉霄心里就舒服多了,这一晚调息的也格外顺畅,他伸着懒腰推开门,放进一屋明媚的阳光。
“毕公子,小高公子请你到他房间去。”在外面候了多时的下人见沉霄房门开了就赶紧通报,高景行说过,不能打扰到沉霄,务必等他开门时再与他传话。
沉霄当然明白高景行为什么找他,他也没想瞒着高景行,还不等高景行问,沉霄就大方承认,“是我干的。”
高景行抬了抬眼,“我知道是你干的,可是王延贵一死,多少人对那片茶园虎视眈眈,所幸杨风说王延贵身后没有很大的势力,不然王延贵暴死,他身后的势力纠察下去,你做的再滴水不漏,我们多少也会受些影响。”
高景行提醒了沉霄,王延贵背后不是没有势力,而是这个势力恐怕不是凡间的力量,他的三生如此模糊。。。不知怎得,他脑海里想到的竟是十方幽冥!沉霄摇摇头,王延贵的死亡特征,是个完完全全的凡人的死相,怎么会与幽冥界联系到一起去,难道是三十六重天?可王延贵的过往里散发着如此重的怨念。。。
沉霄定定神,无论天上地下,只要他在,谁都不能伤高景行分毫!
沉霄周身散发出来莫名其妙的自信令高景行一时竟不知该说他什么,沉霄的冲动给他增加了新的重任,若是没有合适的能够打理好茶园的人,朱家便得盘下茶园,并找人代为管理,把事情变得这么麻烦,自己明明该生气的,然而这种觉得好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高景行无奈的说,“下次和我商量一下,我也来得及准备善后。”
下次?高景行怔怔的望着答应的干脆的沉霄,自己为什么要说下次,沉霄不可能一直在自己左右啊,是糊涂了吗,还是习惯了?
“你。。。什么时候去找你要找的人?”高景行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沉霄眨眨眼睛,反应了一会,高景行脸上分明就是不舍和失落,他在担心自己会离开,沉霄心里抑制不住的狂喜,他弯起眼睛,笑得毫不掩饰,“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要我去哪?”
高景行拉下脸,这算什么回答,好不容易问出口的问题,他是在敷衍还是在糊弄,高景行觉得自己的反应可能有些不自然,他恢复平常神色,想把问题说的在明白一点,“我是说。。。”
高景行神情变化都被沉霄刻进眼里,他不等高景行说完,不算温柔的把高景行拽进怀里,“我不是说了我不走吗,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哪也不去。”
这种话。。。突然被人说这种话,还是个男人!高景行脸上烧的发烫,沉霄对他做的过分的事不算少,可是沉霄这次正面回答自己的纠结,为什么会令自己如此失常,高景行觉得内心深处的他还在渴望更多,欲望的沟壑深不见底,他有股隐隐的预感,一旦沉霄给予他想要的答案,他将坠入深渊!
高景行挣了挣沉霄的包围,他必须在现在结束自己的妄念与沉霄的暧昧,不仅仅因为他们都是男子,更因为,沉霄心中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盘踞着沉霄的心,始终不曾离开,“不用多久我就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到时你还打算在我身边做什么?”
娶妻生子?“你敢!”沉霄佯装不悦没有真的生气,“我在一天你就休想打女人的主意,别的男人也不行。”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放开!”高景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非但没挣开沉霄的包围反而在越陷越深,他终于失了分寸,口不择言的选了毫无作用的幼稚威胁。
沉霄加重了胳膊束在高景行身上的力道,把头埋在高景行肩窝,低低的说,“生吧,生够了气,我再把你哄回来就是了,反正和别人一起什么的你就别想了。”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又补充道,“我喜欢你。想和你天天都能见到你碰到你的那种喜欢。”
君可愿与我共赴万丈红尘?高景行踯躅在温情款款的邀约面前,他指尖止不住的轻颤,抓紧了自己的衣襟,理智渐渐衰弱,高景行艰难的说,“你疯了吗,我是男人。”
沉霄玩味的低声笑道,“你不是男人,你还只是个男孩。等你成人了,我才承认你是男人。”
“那等我成人了,你再来说那些话吧。”
“不,我等不及了。”
高景行目光滞在窗外,声音没了底气,“可。。。你也是男人啊。”
沉霄轻轻嗯了一声,仿佛这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只要能得到月离的心,即便是堕入三恶道,辗转于幽冥他也在所不惜,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我得到的不只是一日,这便是我赚了。
高景行感觉到拥着自己的人的身体在轻微的耸动,像是啜泣,“你怎么了。”
“我只是在高兴,我真的好怕,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你是无动于衷或是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在这之前你被人拒绝过吗?”
沉霄没有回答,他松了一只手臂,垂到身前,摸索到高景行紧攥着衣服的手,温柔的覆上,真气渐渐运转,高景行三世最后一个情节涌进了沉霄的脑海。
“月离,我听说父皇和母后准备让我娶窈明的妹妹荷华公主。”这是沉霄最后一次见月离的场景。
“你与窈明皇子关系向来不错,娶荷华公主是亲上加亲,如此一来也可以借着勾陈上宫天皇大帝的这个靠山助你实现抱负。”
熟悉的对话,熟悉的情节,沉霄就着月离的三生印刻将过往又回忆了一遭,当日的苦涩而今依旧未散,他苦笑月离假装绝情竟是如此自然,自然的没有破绽,令人发狂。
当月离转身,背对他离开时说,“等你不那么幼稚了再同我说话吧。”沉霄看到的竟是月离无比痛苦的样子!他抿着嘴唇,眼眶发红,好像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刃上!
当看到自己叫嚣着要证明给月离看自己的真心摔门而去时,他看到月离手中的书蓦得坠到地上,同他再也无法隐忍的眼泪一起。
“月离!出事了,沉霄出事了!”窈明风似的腾云进了玉明宫。
月离顿感不妙,“他怎么了?”
窈明急得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他手比嘴快,指着天罚台的方向道,“沉霄被后土娘娘罚去天罚台领十八道打神鞭,因为抗婚!”
“抗婚。。。”如五雷轰顶,月离回想起沉霄说的证明,证明就是抗婚吗?
窈明说,“现在求情定没用了,过会后土娘娘少不了得向你询问沉霄的状况,我们得商量一个说辞,不至于让后土娘娘怒上加怒。”
月离冷静下来,“你说的对,你先去找太上老君那里讨些丹药好给沉霄固住修为,我这就准备准备去见后土娘娘。”
窈明还想说什么,眼下的情况由不得他多想,他腾云直奔兜率宫。
窈明走后,月离捂住闷痛不断的胸口,他环顾了一遍玉明宫,凄然一笑,他抬手拆去发上的白玉冠,褪去身上的天青袍,解下腰间的灵犀玉,连同他不曾离身的清静箫整齐的放在桌案上。息心香还未燃尽,这个房间的主人早已决心此去不回。
后土娘娘威严的坐在殿中高高的宝座之上,月离伏在百阶之下,身前的是曾经扫平混沌,建立起天地秩序的四御之一,又是玉帝的发妻,主宰着三山五岳八万里河川苍茫大地,她甚至无需有什么喜悲,顺昌逆亡,仅此而已。
“汝既来想是因四皇子一事,吾也甚是不解,四皇子何故忤逆,汝即为四皇子教习陪读,可否为吾解答?”后土娘娘声音不大,但足够震得人莫敢仰视。
月离行三跪九叩大礼,礼毕他毫不怯懦道,“都是月离的过错,月离伴皇子多年,对皇子之情僭越主仆之界,闻言皇子即将大婚,心有不舍,便蛊惑皇子抗婚,皇子生性良善,不知月离私心,才有了皇子忤逆一事,所有罪责,月离愿一人承担。”
后土娘娘依旧是之前的语气,放佛她只是一个旁观的裁决者,“汝即认罪,可知此等大罪该如何处置?”
月离的视线起了雾气,眼前的视线迷糊起来,他艰难的闭上了眼睛,“剔去仙骨,堕入轮回,万劫不复。”
“罪臣月离,身为四皇子教习陪读,未尽教习之责,对皇子产生淫邪之心,蛊惑皇子以下犯上,此等大罪,有违天理,即刻剔去罪臣月离仙骨,除去仙籍,投入六道轮回,万劫不复。”罪诏一出,意味着昭告了三十六重天,转眼间,仙中君子沦为笑谈,什么高洁傲岸,原来是个媚上欺下的断袖!
听到罪诏昭告三十六重天,窈明心如乱麻,卷着老君的乱七八糟的一堆丹药,叫骂着“简直是两个疯子!”赶向天罚台方向。
天罚台旁就是滚滚天河,是谪仙被投入轮回的地方。被剔去仙骨的月离虚弱的只剩下一口气,他提着那口气让自己清醒的挨到了天罚台前,此时的天罚台阴翳密布,狂风凌虐,最后一道打神鞭裹挟着电闪雷鸣抽在沉霄胸口,失去意识的沉霄闷出一口鲜血,随着锁链的松开,沉霄背抵着石壁缓缓坠下,月离烧着胸口的最后一口气,挣开约束,直取天罚台,接住沉霄。
天兵很快将月离包围了起来,兵刃相向,随时都能将他就地正法,月离旁若无人,轻柔的把沉霄放平,他跪在地上,颤抖的手抚过沉霄凝固着痛苦的苍白面颊,曾几何时,他们就走到了如此境地,他一直在极力避免的如今终究一一成了现实。
“都给我让开!”窈明高声喝道。天兵们迟疑的开出了一条道来。
窈明心里不是滋味,昔日的好友,一个血肉模糊,一个被剔了仙骨,自己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无能为力。
月离手心所剩无几的真元全覆在沉霄的胸前的伤口上,眼见着蓝色的真元越来越淡,沉霄的眉心得以稍稍舒展。
窈明恨道,“你们这两个疯子!”
月离不语,他的眼中只有沉霄,这一世,他与沉霄的情分是尽了,他恨自己对情爱这种事的迟钝,他更恨自己令沉霄承受那么多痛苦,如今他只想在多看他几眼。
好不甘心,没能回应你感情。
好不甘心,没能堂堂正正的爱你。
真元耗尽,犹如生命的沙漏流尽,月离身子一歪,倒在沉霄身侧,他用力牵了牵沉霄的手,深深的凝视着沉霄,缓缓道,“别说。。。我来过。”
“疯子。”窈明哽咽着上前,使劲扒开了月离握着沉霄的手,把月离轻飘飘的身体横抱起来,“沉霄一定不愿意他们玷污你。”在天兵冷漠的目光中,窈明俯下身,将月离缓缓沉入了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