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竹夭君

22、炼气

　　沉霄怔然，他以为他知道真相，可他真的不知道月离被冠上的是淫邪之罪，他真的不知道月离在坠入轮回前受了剔仙骨之刑，更不知道月离提着一口气只为路过天罚台再见他一面。。。而他在醒来后甚至还怨过月离，他总以为是自己单方面努力着打动月离的铁石心肠，可月离付出何尝比他少？
　　“真是混蛋。。。”
　　高景行听到沉霄语气忽然转的低沉，他把黏在身上的沉霄推开一点，“你怎么了？”
　　只见沉霄红着湿润的眼睛，自责道，“我是混蛋，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
　　高景行的思维跟不上沉霄的转变，沉霄是个古怪的人，今天尤为古怪，一会笑一会哭，高景行甚至怀疑沉霄刚才的倾诉衷肠都是今天他吃错药说的疯话，“我以前就是这般样子，不知道你说的好不好是什么。”
　　沉霄笑得灿烂，像得了糖果的小孩，他轻敲一下高景行的脑门，“是你就好。”
　　高景行还想问什么，这时，有人通报，昨日住进来的客人来辞行了。高景行二话没说，急忙出门去见杨风了，沉霄也跟了过去。
　　杨风昨日把身上的衣服烧了个干净，穿了一身粗布衫，腰间系着一条麻绳，他两手空空没有行李，他从王家出来就舍弃的干干净净，仅剩这副残缺的身体。早上他听高景行说王延贵暴死，他并没觉得多么大快人心，即使王延贵死了，他唯一的亲人也不会再回来了，他决心离开，去他和哥哥之前生活的山坳里，带着哥哥的执念度过余生。
　　沉霄见到杨风简直认不出，他这身打扮，再加上蜡黄微陷的双颊，哪还有在王家圈养的细皮嫩肉的小倌样，他这样子倒是顺眼多了，至少是个男人的摸样。
　　杨风行礼道，“杨风见过二位恩公。”
　　高景行止了杨风的礼，“杨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王延贵暴死，我也没了念想，杨某身体残缺，在待下去恐会连累朱家被人指点，杨某想回与哥哥小时生活的地方，二位出手搭救杨某于水深火热，杨某不甚感激，若是杨某还有些作用，愿随时供二位驱使。”
　　沉霄看向高景行，高景行心里早就打算好了似的，他没有思考就说，“杨先生现在还能帮到我，可不能说走就走了。”
　　杨风没想到高景行还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眼底有一丝吃惊，“不知在下能帮小高公子做什么？”
　　高景行说，“今早我确认王延贵死讯后，书信通知我家老爷，不瞒你说，出了王延贵这件事，任何人接手茶园朱家都不能放心，我家老爷必会盘下茶园，眼下谁来打理茶园就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原来的老园主病逝，他的子孙靠不住，让王延贵把茶园骗了去，我们绝对不会在考虑请老园主的后人来管理，我听问先生以前也是种茶出身，精于茶道，我想让先生为朱家打理茶园，以保证朱家明前狮峰龙井能继续有好货可供。”
　　高景行说的清楚，杨风没有任何推脱的理由，他深知这是高景行对自己的恩惠，他作为一个废人，已经没有办法在世人面前展示茶道，他对人生早已绝望，只想顺着哥哥心愿苟延残喘于世，现在，高景行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不变成真正的行尸走肉的机会。
　　“杨某不胜感激，但是杨某恐难但此重任。。。”
　　高景行微微一笑，“杨先生不必担心，茶园的老师傅会协助你，我想杨镖头一定愿意你为了自己所追求的而活下去。”
　　杨风含泪拜谢，沉霄看到他眼中的情绪，无论是何种情绪，杨风都比之前更像一个活人了。
　　活人就是这样，会欢喜快乐，会悲伤痛苦，凡人的一生皆在嬉笑怒骂里。
　　若谷给朱骐睿“调理”完身体，朱骐睿见若谷一天比一天话少，情绪也越发的消沉，他想到前日父亲说的关于景行和毕先生的消息，估计若谷知道后心情会好一些，就说，“若谷弟弟，我听说你家师父不出几日就要回来了。”
　　若谷蔫蔫的脑袋瞬间抬起来，眼睛里闪着光亮，“真的？”
　　朱骐睿点头，“嗯，杭州茶园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说是近日就能回来了。若谷弟弟很想你的师父吧。”
　　若谷一想到绝情的沉霄，撅嘴道，“谁想他，每次都把我和小离丢下。”
　　“是骐睿的不是，害若谷弟弟留下给我治病。”
　　若谷赶紧说，“不不不，不是的，这不是朱公子的原因，就算朱公子不需要人治病，他也不会带着我和小离。”
　　小离闻言，颇为委屈，哼哼两声自怨自艾似的蹭着若谷的小腿肚，朱骐睿忍者没笑出来，他弯腰抱起了小离，打量了一番，“奇怪，小离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若谷解释，“小离被先生用了一个什么符，小离就停止生长了，永远是这个样子。”
　　朱骐睿对着小离溜圆的小黑眼睛，叹道，“毕公子真是厉害啊。”
　　若谷得意的挺着胸脯昂起头，“那可不，我师父他会空手变铜板，还会把那么大一个房子变没了，他那个大口袋连天地都能装，现在我正在跟他学习呢，可他老是扔下我，都没有时间指点我了。”
　　朱骐睿放下小离，对若谷投去钦佩的目光，“若谷弟弟真是了不起，能被毕公子这样的高人收为弟子，毕先生会这么多，那若谷弟弟学了多少了？”
　　若谷歪头想了想，“我正在学炼气。”
　　“炼气？”
　　“是的。”若谷盘起腿席地而坐，给朱骐睿演示炼气的把事，边做边讲解，“就是这样坐好了，然后像这样喘气，呼气，喘气，呼气，炼气嘛，就是练习喘气。”
　　朱骐睿受教似的点点头，“那我可以学习吗？”
　　若谷想大概这炼气是没什么门槛的，自己那么普通照样可以学，说不定朱骐睿学了炼气后，对身体恢复也大有裨益呢，于是若谷不吝赐教，两个人魔怔了似的天天对坐着。。。喘气。
　　回金陵时天渐渐热了，两人也不再急着赶路，边住店边赏玩，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些才到金陵，一路上经过的住宿的地方，客房都很充裕，可是每到一家店，夜里沉霄的房间不是漏水就是有鼠虫，高景行心里的明镜锃亮，好在沉霄只是死皮赖脸的在自己房间打坐一晚，高景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他。
　　回到朱家，高景行先去见过朱明山，沉霄思前想后觉得朱明山怎么说也算得上他半个岳丈，就跟着高景行一同去了，朱明山没想到沉霄也过来了，一见沉霄高兴的不行，也不顾高景行说杭州那边的情形了，拉着沉霄就是一通感谢，听着听着沉霄和高景行的脸色都古怪起来。原来朱明山把朱骐睿在跟着若谷学炼气也说了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朱骐睿以为他能学会炼气就可以早日康复，白天若谷离开后，晚上他偷偷爬起来学着若谷交给他的方法继续练习，朱骐睿身子原本就差，这么一折腾，有一夜甚至咳血了，朱骐睿谁也没说，但是仔细看就能看出这几日他脸色差了不少。朱骐睿只说是天热了有些苦夏。
　　见过朱明山之后，高景行急匆匆地去看朱骐睿，他虽然不清楚沉霄的底细，但若谷一看就是个半道出家的小娃娃，沉霄哪有一点为人师样子，能教出什么好教，若是耽误了朱骐睿的身体，他。。。他会对沉霄发脾气吗？
　　沉霄扶额心想，好在只是教若谷怎么打坐，要是教他些上蹿下跳的，他和高景行刚刚建立起来的两情相悦就要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