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大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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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三刻一到，杜若李就习惯性的早早醒来。
若在徐家，作为当家主母的她，这时辰就得开始一日的忙碌，晨昏定省，主客招待，迎来送往，出入采买……
到头来，亦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杜若李捏了捏拳头。
七月的清晨，外头天光放亮。若李在床上翻了两个身，想要挣扎着起身，奈何这身子还是个小孩子，贪睡得紧，折腾两个圈，踹开一半薄被，将自个儿胖嘟嘟的小脚丫露外头。
又睡着了。
昨晚吃得前所未有的饱，这回笼觉也睡得格外舒坦……直到被热醒。
自她自个儿撤了冰盆后，屋里就热成了蒸笼。若李后背已经热出了一层汗，将薄薄的亵衣黏在上头，有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棱照进来，折射在床前那大理石屏风上……杜若李只觉眼前光影晃动，再睡不着。
她刚坐起身来，小丫头白芍就绕过屏风来，道：“娘子可是要起了？奴打水去。”
见小主子点点头，白芍才出门去。
杜若李又倒回床上去，直到伸手摸到怀里的两把钥匙，方松了口气。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刚趿着绣鞋坐起来，白芍就端了水进门，服侍她梳洗。
好在，有了她这两日的“教导”，这小丫头渐渐的也能做些事了。
刚穿好衣裳，李氏就进门来：“七七，怎不多睡会儿？你现在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若李只说天亮了就睡不住，想到自己怀里东西，得尽快取珠才是，又说明日要进学堂去了。
惹得李氏又大惊小怪起来：“七七自个儿身子还没好全呢，不忙进学，先好好玩两日再说。”边说还有边对她挤眼睛。
杜若李满头雾水。
“七七不是成天说要去玩吗？适才你姐姐使人来接你啦，就去玩两日不打紧的。”
杜若李一听“姐姐”，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是原身的大姐姐杜若蘅，不是她原来的姐姐周茹啊。
“瞧你这小模样，高兴傻了不成？快，白芍，给你主子收拾两件衣裳，用过早食咱们就出发。”李氏做事同她说话一样，都是风风火火，说做就做的。
杜若李被她拉到隔壁主屋，粥食已备好，配着两样小菜，放开肚皮的吃了两碗，直到肚皮又鼓起来了，才恋恋不舍放了碗。
“这是你外祖母送来的灶上媳妇，说是整治得一手好汤水，看把咱们七七馋得……这手艺果然不差啊！”
杜若李跟着点小脑袋，可不是嘛？她上辈子本来也喜欢吃些清淡粥食的，但自从嫁去徐家，为了迁就徐文秉，每日只吃稠糊糊甜腻腻的汤水，直到后来闹翻了，她才彻底“放飞自我”。
现在倒好，不用再伪装了。
“哎哟，七七得了，少吃点儿，待会儿到了刘家，你姐姐饿不着你。”李氏劝住她。
七七一想，也是。
她出生时，大姐姐已经十岁了，若有爹娘无暇分～身之时，她这最小的妹妹基本全是由杜若蘅带大的……从来，有什么好的，她都第一个尽着自己。
即便是后来小外甥出生了，她依然备受疼爱。
“喏，给你外甥备了几样吃用的，你外祖家送来的鲜桃存不了几日，记得给你姐姐说啊，让她趁着新鲜……”
“阿娘偏心！昨日还说鲜桃没了，现在又要巴巴给孝哥儿送去，我们这做闺女的可比不上外孙！”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女孩进门来。
“你这丫头，娘不是怕你嘴上没个谱儿，吃多了伤脾胃麽？现倒成了恶人了。”李氏满眼慈爱的看着杜若莼，又道：“瞧瞧七七这两日，比你做姐姐的还听话，你倒越活越小了。”
杜若莼嘟嘟嘴，打蛇上棍的提要求：“既娘都说我小了，那我也要去大姐家玩两日，那学堂上得我头疼！”
“六妹，这不太好吧？夫子才将说……”杜若莼劝道。
“管夫子说什么呢，我可想好了，娘都说了能识几个字就成，做甚读他那些风花雪月，又不能当银子使……反正我想去玩两日。”
说罢就去抱着李氏胳膊撒娇：“娘啊，就让我跟肚脐眼去罢，我很乖的……”
李氏在她脑袋上轻轻打了一下，骂道：“什么肚脐眼，妹妹就是妹妹，你这姐姐也没个姐姐样！”
杜若莼嘴里应着，转过身却对杜若李挤眉弄眼，吐了吐舌头，就差做个鬼脸了……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儿。
杜若李羡慕她这等天真活泼的性子，也跟着道：“阿娘，既六姐想去，就让她去吧，咱们姊妹还可以做个伴。”
李氏哪有不应的，只嗔怪“两个小妖精，只想着出门野，跟俩小子似的。”
若李一听“小子”，忙觑她娘脸色。生怕她勾起不愉快的记忆，大房因着没儿子这一条，已经被别家笑话成啥样了，“无子”恐怕就是李氏的逆鳞了。
她还是周若李时，虽表面装作不在意旁人说法，但背了人去，掉过多少泪，咽过多少苦水只自个儿知晓。“儿子”“孩子”就成了她不敢多听的词，仿佛一根刺，戳在那儿，不动不移，表面不疼不痒，却又刺得她心头苦痛。
然而，李氏并未变色，依然笑得开怀，而且满足。
原来，这样的李氏比周若李聪明多了。
“七七看娘做甚？”
“别，娘你别上当，她肯定又要说……”
“娘真好看！”
三个闺女异口同声，没有商量过，却前所未有的统一发声。双胞胎是要学七七拍马屁的样子，杜若李却是真心觉着的。
李氏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指着她们道：“你们三个小妖精可是又看上老娘的好东西了？嘴里跟抹了蜜似的……”
眼里却慢慢泛了水光，一手搂两个，将在旁温婉含笑的杜若菱也搂到怀里，念念有词：“我闺女真好，就是给我十个儿子我也不换。”
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最后就变成李氏使人去学堂告假，叫上老四杜若英，五姊妹全去了大姐家。
杜若蘅嫁给皇城司亲事官刘启炎，半年前刚升了都头一职，统管着手下一百个探事卒，虽只九品小官，但于商户杜家来说，也是了不得的荣耀了。
因这皇城司亲事官不止担着守卫皇城的职责，还负责监视军队，侦查民间议论和官员活动，防备敌国的“重任”，类似于明朝的东厂。刘启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当上亲事官，前途可谓不可限量了。
老太太夏氏始终未将大房踢出杜家，主要还是顾忌着杜若蘅的婆家。
杜家五姊妹随了来接的刘家下人，分坐了三辆马车往梧桐巷去。
以前的梧桐巷，住的多是各地来的异乡人，贩夫走卒，自五年前出了位将军夫人，成了当朝皇后的后家人，梧桐巷也跟着水涨船高，里头住的开始变成京里小官，以开封府小隶和皇城司官卒为主。
巷子口顶头第一家是当年出了将军夫人的江家和高家，第二家便是刘家。马车才刚停下，门口就跑出来个三四岁的小男娃，扎着个冲天辫，身上只挂了件大红色的肚兜。
杜若菱与双胞胎一见他没穿裤子，那小鸟儿滴流滴流甩来甩去，“呀”的惊叫一声，都害羞的蒙上了眼睛。
那小子“奸计得逞”，“咯吱”笑起来，又将身子转了对着杜若李，奇怪道：“小姨妈你咋不怕了？”
剩下两个，杜若英天天舞刀弄枪，与家丁护院厮混一处，自不怕他个三岁小儿的那啥……
杜若李却是没反应过来，待小子问出来了，她才反应过来，原身的小七七最怕外甥来这招，每次争东西争不过就脱裤子……还真是个不知羞的啊！
“嗨！小姨妈你不怕我啦？”小子还要挑衅。
杜若李故意睁大眼，忍着心内不自在，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瞧过，其实也没啥啊，她要能生孩子，也得有这么大了。
“臭小子又脱裤子了？来啊，你裤子甩哪去了？兰香去将他裤子找来。”说着就见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走到门口，身上穿着白玉兰的襦裙，身形丰满匀称，面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显然是杜家人长相。
只见她先招呼五个妹妹进屋，一面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逮住想跑的儿子，抬起巴掌，照着他屁股“啪啪啪”几大巴掌，打得那响哟……跟放鞭炮似的！
小子刚开始还挣扎，见大势已去，刚想咧嘴哭，杜若蘅就道：“哭，在小姨妈面前，有脸你就哭！”
小子果然闭了嘴，不自在的扭来扭去，不想让七七看到他被打得通红的屁股。
杜若蘅可不管，又狠狠打了几巴掌，才问：“让你好生穿裤子不穿，敬酒不吃吃罚酒，今个儿有本事你就别穿！来呀，给我将瓦砾铲来，就放墙角有日头处，跪着去！”
小子一听，委屈得撇撇嘴，嘟囔道：“小姨妈来了，我……好丢脸，真不是男子汉！”
众人哈哈大笑，这小子知道什么男子汉，自个儿光秃秃遛鸟的时候咋不说了？
杜若李一面觉着这刘家也是没规矩，三岁的小儿了，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一面又觉着羡慕，她要是也有这么个儿子，别说三岁遛鸟了，就是五岁……她也舍不得打哩！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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