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户》老胡十八

28、上香

　　只是，学堂是上了，杜若李却身在曹营心在汉，生怕李氏意气发作坏了事。

　　从第二日开始，府里待她们愈发不成个样子了。自从杜渐南这位位置尴尬的大爷失踪的消息传回来，所有人都在说他没了。没了杜渐南，那大房这母女六人就是吃白饭的，不说主子看不上她们，就是那奴才，管它体面不体面的，都不再将她们当回事儿。

　　早晨，几姊妹上学再也没车坐了。

　　姐几个经了那噩耗，心理承受能力大增，就是最冲动的杜若英也未再闹事，只静悄悄从外头雇了马车。后来，她们就有意的早起，趁着天色刚亮就步行上学，反正她们身上已经被打上“没规矩的商户女”的标签，再没规矩一点也是虱子多了不嫌痒。

　　中午，几人也不再家来，让白芍接了李氏去，娘几个在学堂附近的食馆将就一顿，当然，说“将就”那也比在府里的好。晚间散学了再步行家去，自己掏银子买小厨房食材。

　　夏氏老两口也没忘记叫过李氏去骂了几顿，无非就是骂杜渐南“贪墨”了八千两银子，那几乎是杜家的所有家财了。骂几姊妹进学浪费公中银子却没学出个样儿来，逼得李氏应承下来，待这学年结束，束脩银子大房自掏腰包。至于读书所需的笔墨纸砚，大房历来就没花到公中一分钱。

　　杜若李见李氏每回都能忍下来，也就放了大半的心，另一半心自然是在杜若菱身上。

　　接二连三的事发生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刚开始杜若李还怕她会熬不住，磨灭了斗志，从此消沉下去。哪知她倒是一改以往的柔弱形象，前所未有的坚强，书读得更起劲了。每晚杜若李睡时都能看到她屋里的灯还亮着，但等她早起时她却已经读了半晌的书了。以至于小七七曾一度怀疑她可是通宵读的书。
　　好在，她才问出这疑问，就被杜若菱轻轻的在脑门上弹了一下。

　　冬月初十，学里沐休，杜若李头一晚建议过李氏，反正等刘姐夫的消息也是等，与其这般干等着，不如去庙里给她爹求个平安。这话一说，当时母女几个算是一拍即合了。

　　谁知几个闺女换好了衣裳来寻李氏，她却难为情道：“娘不去了，你们去吧，让老王头陪着，记得早去早回。”最后不放心又让老王头的浑家也跟了去。

　　只是，杜若李不解：“娘怎又不去了？可是身上不好了？”按理说，这种上香祈福的事，她这个做妻子的应该第一个“身先士卒”才对啊。

　　李氏却只难为情的看了她一眼，道：“娘无事，只是身上不太好。你们代娘去也是一般的。”
　　其他几个姐姐一听这话，俱明白过来，嘱咐豆蔻好生服侍，唯独七七是个不懂的，生怕她真病了，使出原主那撒娇卖痴的妖精磨人功……最终换来李氏的一句：“娘来月事了，不宜去佛前。”

　　杜若李：……

　　嗯，这个，她上辈子是石女，这辈子又才十岁，还真没想到是这事。

　　月事啊……也不知是个什么感觉？七七将李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暗忖道：也不知这月水是从何处来的？可是同生小娃娃的地方一样？心内想着，面上也就露出渴望与羡慕来。

　　李氏见她毫不掩饰的渴望，难得的被逗笑了，笑骂道：“你个小丫头，什么神态？这可不是什么好过的事，问问你几个姐姐，好过不好过？别羡慕了，你也会有的，只要再过两年……”

　　杜若李听得心头一动：她真的也会有麽？
　　上天让她借尸还魂到这小姑娘身上，说明她们之间定是有某种特定的缘分……或者相似之处罢？比方二人都名“若李”，那，会不会……她也是石女？

　　不不不，她马上打断了自己这种不好的猜测，她几个姐姐都正常，她应该也是正常的。

　　随即，她又否决了自己，以前她一母同胞的姐姐周茹也正常啊，但偏偏她就……这是否说明其实这与父母给的先天禀赋并无多大干系？

　　众人见她一会儿愁眉，一会儿恍然，一会儿又摇头的，都问：“小丫头你想什么呢？”
　　七七忙回神，总不能说她在望眼欲穿翘首以盼来月事罢？于是也就随意敷衍过去。

　　这么一耽搁，待她们到东华门外宝珠寺时，已经日上三竿。几姊妹由王婆子和丫头陪着，先去寺门左面请了一把香，由三姐杜若菱统一请了，跟着她往右边的门入正殿，对着上头磕头。心内记挂着杜渐南，尤其是在这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时候，求救无门的一群娘子军，只能寄希望于神佛了。故那头磕得分外真诚，甚至杜若荻已经边磕边掉泪了。

　　杜若李默默祈祷，希望杜渐南一定要平平安安归来，不说他为杜家甘为孺子牛的这几十年，到头来果实不得不拱手让人的不甘与不值，就是为了几个闺女和妻子，他也要回来。
　　回来替她们撑起一片天。

　　不敢想象，若他真没了，府里会如何待她们。几个漂亮的小娘子会成为他们手里现成的棋子，或是打发去同样不成体统的商户家，将来她们的女儿同样是商户女，世世代代摆脱不了的商户命运。或是一顶小轿送进达官贵人家里，如玩物般度过后半生，生下孩子却当不了娘……

　　杜七七不知道神佛能否听到她的心声，真的，她别无所求，不求老天惩罚渣男徐文秉，不求收拾白眼狼徐家，只求能让杜渐南回来。

　　几人上完香，又转去后殿净手焚香，读了半个时辰的《地藏经》，没有长辈领着，对外能避则避，遂斋也未用就直接上车回府。

　　杜若李不放心三姐，将她作玉人儿似的护得严丝合缝，坐车自然得与她同车。剩下四、五、六几个一车，丫鬟婆子又另外一车。

　　车才离了宝珠寺，杜若李又开始她老母亲式的关怀与嘱托：“姐姐莫忧心了，咱们要相信刘姐夫，既然他那般能耐的人都说了阿爹无事，那定是无事的，你就安心备考，届时阿爹回来了知道你上了太学，还不知道得多欢喜哩！”

　　杜若菱也跟着笑笑，小声道：“这太学哪是说考就能考上的？”
　　“对旁人自是难于上青天，对我姐姐来说，嗯，那也就是信手拈来的事……啊！”突然，话未说完，她就被颠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