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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欺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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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菱与徐文秉在此处做什么?杜若李心内突突直跳,这斯文败类不会是……
“诶,妹妹切莫拒兄于千里之外,愚兄慕汝已久……”
杜若李险些吐出来,人前“表叔”,人后就是“愚兄”,也不嫌风大闪了舌头!若她没记错,这回顶多是二人第二回见面罢?杜若菱名声再大也不至于让他“倾慕已久”,他倒是会张口胡来。
而同样的话,他当年也同自个儿说过,也在荣恩伯府后花园里,也是这般被他堵至僻静处,倾诉“相思之意”……如今看来,不过是他的惯用伎俩罢了,当年被他表白过的女子恐不止她一人。
只她一人,是被他花言巧语蒙了心神的。
“表叔请自重,太学最重名声。”杜若菱突然板起脸来,一字一句的说话,语气里不乏警告之意。若在亡妻的断七之礼上闹出桃色风波来,他读书人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果然,似是被唬住,徐文秉暂时不再吱声。
杜若李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声,似乎是衣料摩擦所致,伴随着女子“再不放手我要喊人了”的急呼,压得极低。
男子不为所动,反倒觉着她越有顾忌,越不敢大声,他胆子越发大,越得意。手下微微用力,捏紧了佳人的柔夷,嘴里道:“你不怕就叫吧,不出半日,东京城里就会传遍‘杜家商户女在正室断七礼上引诱徐皇亲家嫡子’的消息去……你说,他们是信我?还是信你?”
杜若菱急得粉面通红,双目泣泪,挣扎起来,带得裙边环佩叮当作响。杜若李虽看不见她人,却能想象出她的难堪来。
这畜生!
杜若李心内痛骂一声,放轻了脚步悄悄去到花丛前,四处瞧了一眼,此处颇为偏僻,鲜有人烟。两大步转过花丛,见徐文秉依然拉着杜若菱的手不放,嘴里还什么“我没了正妻,虽你是商户女,也绝不委屈你”等语轻薄她。
突然,七七卯足了劲,低着头似个小牛犊子,一头朝徐文秉胸口撞过去。徐文秉不防斜辣里出来个人,被那胖嘟嘟的小炮弹撞得连连后退,退得刹不住,仰倒在蔷薇花丛上,将花架震得摇摇欲坠。
杜若李低着头,见他腰间还挂着那和田玉的坠子,是她当年从荣恩伯府带来的嫁妆。这厮吸着她的血,还敢调戏别的女人,重点这“别的女人”还是待她极好的三姐姐!杜若李愈发气不打一处来,俗话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将他撞得仰靠在花藤上还不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退回去几步,发了力冲过去重重的撞向他胸口。
终于,“嘭”一声,徐文秉被她撞得连着花架一起仰倒在地,四脚朝天。那蔷薇可是五六年的老树了,刺均生得铁针一般,扎进他为了显摆风流而特意穿的薄轻衫里……啧啧,顿时痛呼起来。
只见他双足高抬,想要用手撑地起身,却全是花刺,无下手之处……顿时手足乱蹬,好不狼狈!
杜若李拉了呆愣的三姐,立马往人多处跑。
见离得远了,杜若菱才敢出声:“七七会不会……”
“不会!”就是她怕惹祸才让他得寸进尺,这种畜生不消给他留脸,直接怎么狠怎么收拾就是。况且,以徐文秉的爱面子,他哪里敢说是被个小女子撞倒的,别人问“她为何撞你”,他就哑口无言了。
见三姐眼睛红通通的,挂着两滴泪欲落不落,像只可怜的小兔子,杜若李只得敛了心绪,轻声宽慰道:“姐姐莫怕,他被我撞得可惨了,保准半个月出不了门!”语气里是这年纪孩子特有的天真与娇憨。
本是为了逗她开怀,哪晓得杜若菱听了却更加伤怀,那眼泪就如断线之珠,大滴大滴的滚落。
“诶,姐姐哭什么,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想想那只狗可比你惨多了,要哭也是他哭啊……”话未说完,就被少女一把抱进怀中,“七七”“七七”的叫起来。
“七七真是个好姑娘!可咱们命怎就这般苦?前几日才……呜呜……”
杜若李晓得她说的是前几日才黄了亲事,李氏同对门打了一架,赔了银子,今日又被这畜生轻薄……商户女难道天生就该如此下贱麽?
“凭什么他们就能如此轻贱人?我好恨……好恨生作商户女!”少女的痛诉在七七耳旁响起,似一把锤子,不轻不重的敲在她心上,她没有特意咬牙切齿,没有嚎啕痛哭,但就是这耳语般的倾诉,像说悄悄话一般,每一个字都敲在她心间。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商户女就要受如此欺辱?学堂夫子同窗肆意攻讦她,只因她是胸无大志擦脂抹粉的商户女!男子退亲赖她们,只因她们是没规矩的商户女!男子轻薄她们亦瞅准了她们是千夫所指的商户女!
凭什么?七七很想仰天长叹一声,商户也是娘生爹养的,他们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辛苦挣来的,比那些靠祖宗封荫不学无术的世家子能耐多了!凭什么付出恁多,得来的却只是众人的轻视?
杜七七从来没有如这一刻的清醒过,清醒的听见少女泪水滴落在她头顶的声音,听见不远处嘻嘻哈哈的说笑声,是那般的无忧无虑。她们有体面的家世,有能干的父兄,有运筹帷幄决胜内宅的母亲……她们,还缺什么呢?
少女的泪水让她也跟着湿了眼眶。
然而,哭过也就哭过了,现在的她们只能任人鱼肉,被言语轻贱几句又怎样?被狗咬了一口又能怎样?生活还是得继续。
姐妹哭过一场,擦干眼泪,互相交换着匀了面,整理好衣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回了席上……却不知道所有的事都被另一男子收入眼底。
徐文茂冷冷的看了徐文秉一眼,见他还王八似的四脚朝天乱蹬,再见两个女孩儿抱头痛哭,眸光微闪。
席上,李氏依然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不住的向他人“推荐”杜若菱,张夫人才说犯了咳嗽,她立马说杜若菱炖得一手川贝枇杷羹,让她明日与她送一盅去。王夫人夸她鞋花儿好看,她立马说是三闺女画的,改日与她送几个花样子去……
杜若李都替她尴尬,这般上赶着“推销”也太明显了罢?真正有段数的,人家都是不着痕迹。
杜若菱刚哭过一场,即使强颜欢笑也笑不出来,索性也就不笑了,垂首任人打量,似一件货物般,都在估量着她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