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户》老胡十八

22、苏氏

　　而那故人……徐文茂微微蹙眉，视线放到了远处。

　　以前的她就是受了委屈后自个儿生闷气，喜欢对着那些无情无智的花木石头，数落她的不如意，后山花园子里，池塘边，假山洞子里……都有她哭过的痕迹。
　　虽然，她悄悄哭过后，对着人又是一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当家奶奶形象。

　　但那些委屈，他都知道。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在周家的步步经心，与姐姐的不睦，一开始与二弟的琴瑟和鸣，到渐渐相敬如宾……他都知道。

　　可是，知道又有何用？

　　杜若李见他心不在焉，徐文秉却还在搭讪三姐，只得故意走过去拦在二人中间，嬉笑着道：“这位二表叔看着也有些眼熟哩，可是在何处见过？”

　　徐文秉虽不爽自己搭讪被打断，不过看在她格外出众的样貌上，还是温温笑着回她：“是麽？小侄女在何处见过我？”

　　杜若李见他假斯文，几欲作呕，面上却仍装出懵懂模样，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是没想起来，又不好意思的捂着嘴笑起来，一双桃花眼灼灼生辉。
　　徐文秉看得呆了呆，心内暗叹：这侄女真是个绝色，可惜了年纪太小……

　　几人心思各异说了会儿话，徐文茂方领着两个兄弟出门去。没一会儿，女眷来得多了，杜若李趁机溜达出门去，她想去看看徐文秉那朵解语花苏氏。

　　顺着上房出了院子，穿过半个花园子，就到琼华院附近，以徐文秉的为人，定是她一死，就将苏氏挪进琼华院了。果然，才到院门口，就闻一把甜腻腻的声音，凝神一听，隐约是什么“死鬼”“闹心”，估计是说正主周若李死了还要闹心，来了这多人扰得她不得安宁。

　　周若李死时，苏氏刚被接进府，说是已怀了四个月的身孕，流落在外于徐家名声不好，更怕于深宫徐贵人的名声亦有碍。

　　突然，就听一把再熟悉不过的老妇人声道：“唉，好好保重自个儿身子，生下儿子来才是正事儿，又何必同个死人计较……”
　　杜若李如遭雷劈，呆愣在原地。

　　这是尤嬷嬷！虽然早已知晓她心怀鬼胎，但她本是自己身边的人，怎就去了苏氏身旁？而且听这语气，二人关系匪浅！

　　她还欲再听，却是尤嬷嬷已经扶着苏氏来到门口，见她个生人站在那儿，俱被唬了一跳。

　　苏氏夸张的护住肚子，尖声骂道：“是哪里来的死丫头？不知死活的东西！”
　　尤嬷嬷就道：“是前头来的客人，好像是杜家的。”

　　“哪个杜家？”于是，二人当着杜若李的面，将两家大小方氏的渊源说了几句，当然，态度是旁若无人。

　　“是那商户啊！下三滥的人家，果然养不出规矩人！”苏氏恍然大悟，说着就扶着老货的手准备走了。

　　杜若李怒极反笑，道：“下三滥的商户？那也总比未婚先孕做人外室的强。”说罢先她们一步，扬长而去。

　　杜若李气怒不已，扬长离了琼华院。一路过了花园子，待那深秋仍姹紫嫣红的精致也不肯多看一眼。
　　全是用她的嫁妆银子置办的，有何好看？

　　徐文秉眼光亦不过如此，苏氏那女人，生得也不甚出众，听说亦只寻常小户出身，唯一胜过她周若李的，也就是能生孩子罢了。捡了徐文秉这废物，她还洋洋得意，殊不知她最大的价值就是生孩子而已！
　　杜若李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嘴里咕叨咕叨念念有词。

　　“啊！”一声男子的呼声传来。
　　杜若李抬头，见自个儿撞到人了，还是熟人呢。

　　对面的徐文成见她撞了自己还不出声，不爽道：“撞到我了，没长眼睛麽？”

　　杜若李心内冷笑，这徐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这般宽的路，她满腹心事是真，但也还是看了路的，前一秒她前头都没人，怎一眨眼功夫就撞上了？况，她个女娃娃都未说甚呢，他倒先娇贵起来。

　　“瞎的也不知是哪个！”她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这徐文成比徐文秉还小六岁，双亲不在身旁，放养出个走鸡逗狗、不学无术的真真纨绔。上辈子她就见不惯他，今日没纸墨了，明日没好茶了，仿似她这嫂子供养着他是天经地义一般。

　　“嗨，你个丫头，小爷说你两句还不行了？这副不耐烦模样是做与哪个瞧？”
　　杜若李不理他，欲绕过他过去。

　　哪晓得徐老三偏要挡在她跟前，故作潇洒的摇着纸扇，道：“你方才同我大哥二哥不是聊得好？虽千声万声的‘表叔’，但那副穷亲戚作态也忒明显了些！”
　　杜若李十分想给他脸上来两个鞋底印。

　　“怎的，打秋风也得装得像些啊，少说也似上回那般掉几滴泪才行……”
　　杜若李不欲与他啰嗦，现在的杜家要巴着徐家这门皇亲，又不能真得罪了他……

　　只见小姑娘对着徐文成身后欢喜起来，对着那处甜甜的笑了笑，软软的喊了声：“请大表叔安。”趁徐文成惊愕转身之际，她脚底抹油跑了。
　　待徐老三反应过来被骗时，哪里还有女童的影子。

　　杜若李离了他，怕他再追上来，仗着自个儿熟悉园子，一溜烟就钻进花丛里，抄小路迂回着回方才的院子去。

　　只是，走着走着，忽然见前头蔷薇丛后露出青衫一角来。她以前专门向积年的花农请教过，侍弄出一片花期颇长的浅粉色蔷薇来，不止夏秋能开，甚至深秋都还能见着花儿影子，果儿倒是不甚结。

　　此时的蔷薇开得尚好，虽不及春夏，但也是少见的灿烂，整个园子都被衬得生机蓬勃……但花丛后的说话声却让她心情好不起来。

　　“妹妹，我……多闻妹妹才名，今日有幸得见，实乃一大幸事，未曾想，妹妹居然是这般蕙质兰心的佳人……”这把“情意款款”的声音，杜若李再熟悉不过。

　　不料，不待她鄙视呢，却又被一把轻柔的女声唬住：“表叔慎言，若无事，侄女就先回去了。”她也极其熟悉。
　　这却是三姐杜若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