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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故人 ...

  •   杜若李身后,一名青衣男子皱着眉。

      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穿石青色的短打,腰间系了根朱红色腰带,七尺高的身材,不胖不瘦,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手臂上的精肉。

      光看身形,杜若李就知晓来者何人。
      徐文茂,她“上辈子”的大伯子。

      因他常年不在家,也只能年节时偶尔打上个照面,杜若李都快忘了有这号人的存在。
      但他魁梧高大的身形,却是杜若李生平所见男子之最,站那儿就跟座小山似的,想要忽略都不行。

      “小姨妈不怕了,阿爹来了就不怕了。”圆姐儿的小脸蛋在她面前放大。

      若李反应过来,转了视线,见一名器宇不凡的男子抱着小丫头,似徐文茂的尊长般不怒自威。她只来得及看见他一双出彩的入鬓长眉,就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这位怕就是那大名鼎鼎的云麾将军窦元芳了。

      只是,不知徐文茂为何会同他走一处。

      杜若李忙屈膝行了一礼,口称:“见过云麾将军,多谢表叔相救。”多余的一字不说。

      徐文茂就皱着眉,“表叔”?这是哪家亲戚?
      看来,果然是离京时日久了,像窦三哥说的“六亲不认”了……想着就自嘲一笑。

      圆姐儿还想将脸凑过去,云麾将军已经将她放下地了,温声“责怪”道:“怎又来池子边玩?阿娘说的话又忘了?”

      小丫头皱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长眉,嘟着嘴道:“我听话,只在边上看看,没掉进水里去!阿爹家去不可同娘说,不然圆姐儿就来不成了……”
      男子无奈极了,一副拿她无法的模样,叹了口气:“好,以后可得记住了。”

      “好,记住了!不过圆姐儿也不怕落水,我会凫水哩!去年在庄子上,阿娘教的,可好玩啦!小姨妈,你哪日有空去我们庄子上玩,我教你凫水!”

      杜若李一听“凫水”,那是下等婆子才会的呢,游园时若有小娘子落水了,她们可得立时脱了外衫跳下水救人……众目睽睽之下宽衣解带……
      才想着,脸就红了。

      真是好没规矩!
      圆姐儿这丫头怎……怎这般。

      好在,小姨妈尴尬了,自有外甥来救场——“圆姐儿,你怎不教我,我都还不会凫水哩!”

      圆姐儿上上下下打量孝哥儿一眼,小大人的摇摇头:“不可,不可,你是男娃,阿娘说不能……呜呜……”小丫头自个儿捂了嘴,好像泄露了不可说之事。

      高氏来到后院,云麾将军与她见礼,说了几句家常,交代圆姐儿早些家去,徐文茂跟在他后头就出了院子。

      杜若李心不在焉领着孝哥儿回了刘家,几个姐姐正说到往日在家的趣事,杜若莼又将肚脐眼拍马屁的事说了,惹得几姊妹笑作一团。

      “七七怎了?可见着那小姑娘了?”
      杜若李点点头,不欲多说。
      此刻的她,脑海里充斥着在徐家的种种。

      当年徐文秉指天画地,赌咒发誓定会待她如珠似宝,只消她嫁来徐家,就能立时做当家奶奶,摆脱周家唯唯诺诺如履薄冰的生活……然而真嫁来了,为了维持她当家奶奶的体面,她将嫁妆大部全贴了进去。

      徐文秉过了新婚燕尔那几日,急不可耐地露出他唯利是图的面孔来,三天两头朝她伸手要银子,借口读书会友,吟诗作对……实际却贴给了那女人。

      后来,他连正室的体面也不愿再给她,眠花宿柳夜不归家是常事,她只当他是无子息所致的苦闷,对他愧疚不已,可着劲的补贴他……却不知他已经在外头有了“知心人”。

      后来两年,与徐文秉撕破脸后,她苦闷不已。有一回过年,望着徐家阖家团圆的场面,她被使唤得忙前忙后却没喝上一口水……委屈之下,曾在后园石山下哭过。

      她还记得,那夜的东京城,天上烟花绽放,府里就是扫院子的粗使丫头也有家人问候,只有她有爹似无爹,有姐却反目成仇。
      那夜看不见月亮,星辰却不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冷清之气,似她的眼泪凉入骨髓。

      她记得,有个魁梧的身影问她“可曾后悔”,她硬咬着牙说“一生无悔”。她怎么能后悔?周若李的尊严逼着她无法后悔!

      问她“何苦”,她说“不苦”,在周家才是真的苦,在这里她至少有主宰他人命运的权利。

      那个身影就长长的叹了口气,陪她站了半夜。直到皇城上空有世间最绚烂的烟花绽开,她也作势满足的舒了口气:至少她能看见多少女子终其一生都无法得见的美景。

      后来,她在徐家就再未见过他了,有说是去了西北,有说是去了福建,她都不再关心,留在心内的,也就是那夜里没头没脑的几句话罢了。

      今日再见,他还是一样的冷清少语,他在池子边拉了她一把,就像前世在徐家后园想要拉她一把一样,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徐家、徐文秉之于她,就是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黑洞深渊,但没人提醒她。
      只有他……所以她该感谢他的。

      但一见到他那徐家人特有的样貌,仿佛在提醒着她“徐家是白眼狼”,他姓徐,他也是一丘之貉……她的感激之情就怎么也生不出来。
      想着就叹了口气。

      “七七叹什么气?小孩子家家,有何忧愁不成?”
      杜若莼接嘴:“她的忧愁就是没新衣裳穿了,没地方出风头了,今个儿日头太大晒黑脸了……”
      虽是揶揄,但也是事实,几姊妹又笑起来。

      杜若蘅一把搂过她,哄着道:“去去去,七七别听你六姐胡说,咱们家七七啊,哪里晒得黑……就是晒黑了,那也是个黑美人!”
      孝哥儿眨着星星眼,跟着点头:“是哩,小姨妈黑美人!”

      这回,连杜若李自个儿也笑了。

      周若李活了二十岁,未出嫁前的她只羡慕两种女子。

      一是父兄得力,姐妹和睦的娇娇女,万事有人替她们顶着,自己只消关心哪种样式的裙子最时兴,外头又出了什么珠翠头饰便好……譬如今日所见的圆姐儿。

      一是相貌娇好,貌美如花,一朵菟丝花,能通过掌握男人来掌握世界的女子,就是恃美行凶也无妨,因为她美啊!美貌即正义。

      现在,杜家虽是商户,但姊妹和睦,父母慈爱,杜七七又有恃美行凶的资本……她曾经渴望的都得到了。

      既上天厚待如斯,那她要再不好生享受娇娇女菟丝花的人生,就对不住重生一回了。
      就恣意的活一回罢!

      众人见小七七瞬间明亮起来的眼神,仿佛连面色也泛起珠光来,只觉着她似乎是豁然开朗了一般。但具体看开了什么,想通了哪个关节,她们却又不得而知。

      正说着话呢,门口进来个小厮回话:“奶奶,郎君家来了。”
      几姊妹忙起身,收敛了裙角,丫头兰香来收拾了桌椅,果然就见一男子进屋来。

      几姊妹打过招呼,七七不露痕迹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刘姐夫也才二十出头,着了一身银色铠甲,眉目清秀,语气温和的客气了几句:“岳母大人来了不曾?”“家里可还顺利?”“岳父何时家来?”
      由杜若菱出面,一五一十答了,大姐上前接过他脱下来的帽子,推着他进内室梳洗。

      杜家几姊妹避到院子里头梧桐树下纳凉,又逗了孝哥儿几句,刘姐夫已经换了家常衣裳出来,一面卷着袖子,一面问:“七七也来了?怎么今日这般安静?那小子从月头就念叨你,听你姐姐说进学了?学到哪里了?”
      一副颇为熟稔的模样。

      杜若李微微垂首,行了一礼,努力回想一番,这位杜七七的书,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学了啥,十岁的孩子,恐怕也就《千字文》《三字经》类的……说出来真是令她羞耻,原主真是不学无术啊!
      只得硬着头皮,估摸着说了。

      刘姐夫见此,面上仍然笑眯眯的,卷袖子的手却一顿。
      这孩子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杜若蘅这才肯相信妹妹们说的,七七是真变了,老怀甚慰的叹口气:“果然我家七七是长大了,以前你姐夫问一句你要答十句,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现在倒好,就跟见了学堂夫子似的!”
      杜若李汗颜,额,看来原主确实挺喜欢……出风头的。

      众人说笑间,灶上婆子已将酒菜端上来,鸡鸭鱼肉满满登登摆了一桌,刘姐夫怕小姨子几个不自在,借口外头有约,赔过礼后就出门了。

      几姊妹亲亲热热坐一桌……中间夹了非要挤进来的孝哥儿,你来我往灌了几盅酒,直吃到日暮西斜,方歇下。

      杜若李见刘家也没几间屋,她们姑娘家怕也不方便,遂提议趁天未黑赶紧家去罢,反倒惹得杜若蘅一顿嗔怪。
      “小丫头怪主意多,既是来了你姐姐家,不玩几日哪有放你们回去的道理!”说着就招呼兰香收拾出大通铺来,铺了滑爽的凉席,六姊妹作一处歇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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