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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 绮露 ...

  •   一起把剩余的木块堆到围墙角落里去晒着。
      金桐站在高一级的石阶上看我,仿佛发现了什么惊讶的事:“怎么一下子没留意你就长得这么高了?以前你才到我肩膀,才发现现在反过来了。”一壁说着,伸出手比划起来。

      讨厌还把我当成小孩子。
      我伸出手指,对着她光洁的额首报复性地给她一个爆栗。她娇呼一声,伸手揉揉痛处,皱着清丽的眼,在那里嗤哼嘟囔,不满道:“怎么这样……一点都没以前可爱了!”

      在院子里的石井,舀上清澈冰凉的水将手洗净。有人敲门,金桐走到院子门口,倚在门边与送食材过来的宫人闲谈。
      那个青涩的宫娥小小声抱怨道:“现在宫中入了夜,都要禁出,麻烦得很。平日里得了空是可以去御园里摘柳枝编花环和青雀的,现在只能躲在屋里做针线。真是讨厌!”

      扣下门闩,金桐拿着一篮子的瓜果蔬菜放在石井旁,一壁摘洗,一壁叹声道:“据说是因为梁王欲谋反未成,起事前被发现了。如今帝都城的消息被封锁得滴水不漏,半点不能传出去。弄得禁宫人心惶惶,草木皆兵。不好好过日子,都在你搞我我搞你,真是疯了吗?”

      梁王。
      梁王只会是一碟宴前小菜。我真正所盼望并且付诸现实的还是在后头。
      彼此静默了好一会,金桐靠近我,低蔼的眉眼藏在背光的阴影里看不清情绪,只是悄声道:
      “那日帝君的兵将东宫围得水泄不通。不仅仅翻找出私藏的兵器,还有私造的龙袍,连城外秘密屯兵都知道了。御林军指挥使上门的时候,据闻皇太子还欲拼死反抗。是太子妃,自内堂徐徐而出,手里执着一把利剑,趁大家都没有防备便毫不犹豫直刺进太子胸膛里,血溅当场。不止亲睹的人被吓到了,大约连太子梁王也不可置信罢。太子是倒在她怀里的死去的。太子妃倒是从头到尾都容色如常,只是平静地对太子说道,成王败寇,让他安心的去,何必这样垂死挣扎象只可怜的小虫,徒添别人笑话。太子妃还言,倘若他觉得九泉下孤单,等孩儿诞下就跟着他去。没曾想,太子闻言后,竟真的什么都没说,双目阖上就没了气息,象睡着了一样安详。帝君闻后感念未出世的皇孙,东宫的人因此保住了一条命,至今仍被囚禁关押着。”

      城中的流言传不出去,倒是禁内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无人敢摆在明面上讲罢了。
      这样也好,反正,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这时,母妃忽然在身后叫唤金桐,她仍然倚靠在树干,只是举着蒲扇挡住阳光,抬起头看树荫外的太阳。
      柔意款款的眉眼笑一笑,道:“晒得有点热了。是不是煨着用赤红豆做的甜羹?想吃了。”

      闻言,金桐只是瞪过去一眼,粉似霞云的靥颊竟有点气鼓鼓的。
      “我在准备晚膳了呢。怎么又说要吃甜羹。你自己去。”

      母妃还是轻轻的打着扇子,唇角的浅笑甚至连弧度都没有变。哎呀一声催促道:“快去快去。”

      我将金桐打理好的菜叶放到井沿边上,沥着水。拿巾栉擦过一手的冰冷。

      母妃踱步过来,低首拨弄着蒲扇的边沿。不经意地聊起来。
      “怎么这么巧?简直如有神助。他一个太子都等不及,更莫说燕王了。”

      我执起昨夜风打落在井边的桂花枝,小心地搁在掌心细细地看。没想到,这个时候,院子里的月桂还开得这么好。那金色的花蕊还没凋零,清风徐过,整个院子都是陈香扑鼻的。想到她肯定喜欢,一定要挑一枝盛放得最灿烂的撷下,赠到她手中。想象着那些细细的,骄阳一样明媚灿烂的颜色簪在她柔软的乌发里,与她的气息混在一起,落在自己唇边时,流动着淡淡的,象蜜一样的香气,心情变得很好。
      所以,并不介意母妃似有似无地投来试探的目光。

      于是,低首漫不经心地应着:“太子起了反意,有什么好奇怪的?如履薄冰,还要担忧随时会被替换下来。”

      假如,皇父当真是为大局考虑,早就应该放权了,不管是给太子也好,燕王也罢。他还不认输,不愿意就这样将手中握了大半辈子的权力移交给别人,放纵着两党相争。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是重蹈四年前的覆辙罢了。
      他已经老了,被蒙蔽着,靠别人告密才能惊悉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母妃只是微笑看我,眸子里深邃冶丽的紫色一闪一闪地。
      身影落在我脚下,与我并肩,随意地靠在石井边。旁人看来,就如迎着温暖如春的日华,互诉闲聊。
      她低声,嗓音温柔如儿时喊我的名字,徐徐袅袅,只是,如今夹杂着一丝冷冽的警告。
      “不能做太出格的事哦。”

      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是我怂恿梁王谋反,还是我转身又把梁王起事屯兵的事通过别人透露给皇父?
      不知怎地,忽地想起,徐妃当年还在世时,荷华初进宫,因为想念家人,所以独自躲到荷花池旁偷偷哭泣的样子。
      没想到,如今果断了这样多,为了一些事情,也可以毫不拖泥带水地杀伐手刃。或者她骨子里藏了跟我一样的东西。阿兄不死,她确实算得上是与阿兄互补的天作之合的。

      收回不着边际的思绪,我模棱两可地说:“不过,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难道我们就真躲在这里听一辈子的鸡鸣鸭叫吗?”

      这些母妃不爱听,甚至还有些生气的样子。可话已出了口,于是,只能委婉地服软说知道了。

      她摇着扇,幅度大了些。大冬天地,看来真的气坏了。
      之后似乎想通了什么。也许是想到再没有比如今正在筹谋的事更出格的了。五十步笑百步做什么呢?她警告我,只是觉得小时候跟我如今的样子大相径庭,可我本来就不是。

      “算了。不想跟你说话。”母妃有些负气地走开了,踱到回廊转角找金桐去了。

      不知道燕王那边会有什么动静。
      不过看帝都城如今这样,时机近在眼前。
      但愿他争点气才好。跟梁王一样那真是再好不过。

      忍不住到颐欢殿去找她。颐欢殿是紫宸宫的主殿,从前她与妙音一东一西分住颐欢、瘦水。如今妙音走了,只剩她一个。宫中的嫔妃,从性情上就与她合不来,想必她现在更加的孤单。

      她果然一个人站在沉香窗前。殿基下的取暖通道烧着红箩炭,将殿里熏得温暖如春,没有寒气。大约不想见什么人,只穿着洁白的素纱中单,也没有梳妆,懒懒地挽着发髻,那些细碎而杂乱的绒发落在她额首上、腮颊边。
      揉揉倦慵的眼睛,抬头望着外面那四方红墙围困出来的小小天地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肤色一向剔透白皙,温熙的阳光静静地,从恬静的容颜流溅至纤纤的玉颈里,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潋滟的柔光里,如梦似幻。

      我步过去,从身后环抱住她,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敢高声语,恐惊梦中人。
      在更漏响出低细的声音中,等一个回顾的拥抱。

      她回头看我,浓黑的瞳眸幽深如海,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目色从茫乱到平息,压低着声音问我:“你怎么来了?不能这样哦。”

      虽这样说着,可还是踮起脚尖,伸出双手紧紧地环在我的颈间,氤氲了满怀的暖和和安稳。也许,大概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没有犹豫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征服。

      我与她一起随意地就席地坐在殿中央。那些规矩在无人时都失去了桎梏的作用。她低首默默地抚摩着手中匕首的鞘面,神情看上去有些失落。

      刀影乍现,她横刃直逼,凌空划出一段半圆的弧度。一切快得惊人。等所有归于平静,我虽躲过她突如其来的攻击,她却已牢牢将我压制在地面。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襟,匕首落在我颈间半寸的地方,尖锋抵在墁地金砖上。

      整个人依靠在我身上,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
      她幽幽地一叹,“许久不练刀,真的生疏了。”
      随后,整个人翻一下身,与我躺仰在地面。
      无人的殿里,悄悄地说话。
      “宫里的妃嫔写诗这么厉害,画画这么厉害。连说话微笑的时候都是轻声细语,拿团扇挡着半张脸的。不能舞刀弄枪,袖子里藏了把匕首都能吓到她们。在北疆的时候,我帮那些游民打水帮他们制草帘,他们感激,就会对你微笑。他们那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说话都拐着几个弯。我想回家了,等舅舅不需要我了,跟皇帝叔叔请命,会让我回山东吗?是回以前跟阿娘住的那个家。”

      不喜欢她这样轻易地在说离别。
      我转个身,我们靠得这么近。在凝视中,一些细微的呼吸都能染在彼此的脸颊上。这一眼,仿佛穿梭了时光,看着她从少女的青涩渐渐有了女人的妩媚。
      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密密地亲吻她。
      交颈的缠绵,唇色停歇在那抹婉约的嫣红。气息里带着细细的凌乱,我说:“傻瓜,把眼睛闭上。”
      于是,月亮一样的眼睛在迷离中,沉寂般地轻阖。
      默默地伸出手去,凉白的指穿梭进她的指间,十指相扣的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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