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是我爹》云十年

24、第二十三章 储君

　　天色愈晚愈是萧索。寒冬凛冽，覆雪延绵不断。

　　这样的天气适合发生大事。

　　果不其然，我前脚才刚踏进栖凤殿的宫门，按惯例给皇父请安不巧旁观他斩了一名医正。

　　皇父自幼体弱多病，御极后更是时常动不动就龙体抱恙，这一次抱恙得稍微严重和久了些，冬节过后至今未能转安。

　　缠绵龙榻连续几日无法上朝议事，却很有精神沉迷于炼丹磕.药。

　　这不是好兆头。

　　他现在的状态到底是丹药吃多了导致病情加重还是实在无药可治只能拼命磕丹药，大约连太医也无法摸清源头。

　　直到日前不堪病痛重疾之扰，终于不讳疾忌医，选择主动宣主治医官询道，“依卿之所言，孤之疾可有痊愈之象？”

　　不曾想这次的主治医官很医者父母心，沉吟片刻后，如实禀道：“要龙体转安，万望君上截断霸道烈性的丹炉炼药之进服，远避繁杂政事之萦绕，戒除忧思，以太清之气静心养性，精细调理下数年之后甚或根治。”

　　通俗的讲就是，请您躺平，当个只会吃吃喝喝玩玩的废物。

　　皇父闻后当即就手一挥，十分爽快道，“行吧。来人，拖下去斩了。”

　　“……”

　　“饶命呐，君上饶命呀！！”

　　劝大权在握的帝君静养戒忧虑，从此不理政事，跟喊话让他退休养老没什么区别。

　　显然，皇父并不想放权让贤当太上，他觉得自己还能再为彦稽朝奋斗五百年。

　　而头铁的太医又非得在这个时候戳中他的逆鳞。
　　不管是无心之举，又或是他人授命有意为之的试探。

　　天子之怒，
　　于是，只能又一个“老实人”命不久矣。

　　此信号一放出，稍微懂点审时度势的各路人马心中都有数了。

　　众人噤若寒蝉，臣子公侯更不能妄议。
　　有些话不该说，但可以行动起来啊。

　　于是朝中立储的呼声正以一种十分委婉的势头日趋高涨。

　　彦稽朝的皇帝是除太医院陪葬天团外又一高危职业，代代都短命。要么因为政权动荡，斩杀奸臣不成反被杀；要么是殚精竭虑过劳死等等可控、不可控因素。

　　曾经我闲来无事对历任帝君祖宗爷爷的天寿做了个十分详细的统计。分析表明，除了开朝帝君，个个活不过五十岁，平均寿命在四十一左右。

　　至于皇父……
　　明年他就该三十八了。

　　他一生都在继承皇祖父的遗志，没曾想这方面也继承了，还格外出色，四十不到就隐约有驾鹤归西的兆象。

　　退位是不可能退位的；
　　但可以退一步，
　　——立储君。

　　皇父又放出了一个信号。
　　于是，阖宫内外，朝堂上下仍然没一个人睡得着。

　　他要立储稳朝廷内政，坊间民心。

　　好处在于病现在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但可以让心仪继承人趁着这段时间学下怎么做皇帝顺便减轻日常政务负担。

　　万一以后康复，君上让太子在拥权监国的位置上挪一挪屁股，大家也不至于太尴尬。

　　想得可真美。

　　以上不过是我关上门自己琢磨出来的。
　　宫学不能白上，书不能白读。
　　我当然得留意朝堂风向，这关乎我的性命与日后的事业发展。

　　依照当今朝局形势，竞争储君之位的有力候选人前三甲分别是皇长兄、六皇子、十三皇子。

　　至于包括我在内的其余皇子们，料想着就从来没有走进过皇父的心门，入过他的法眼。

　　其实，从皇父给取的小名就能看得出来，未（兔）、酉（鸡）、亥（猪）……

　　十七个儿子有十二个的小名是按照出生年份的生肖对应十二地支而来。

　　当年的皇父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既表达了对儿子们的重视与一视同仁，又不用为儿子多而烦恼取小名。

　　本次储君竞选，未入围候选人名单的皇子可以选择以下参与方式：

　　安安分分旁观看戏，做个吃瓜群众。代表人物有幼时生病烧坏了脑子，被母族废号搁置，整天只会阿巴阿巴，人称“二傻子”的二皇子、前不久堕马摔瘸腿的五皇子、一年前马上风瘫痪至今未愈的八皇子、还有传闻中遇事只会嘤嘤嘤的皇家混血儿——也就是我；

　　若自信心爆棚，选择崭露锋芒不再藏拙，自成一派强行入场参赛也不是不行。表面上规规矩矩，实际上操控一场逆风翻盘的运动，就等着惊艳所有人。比如……暂时未发现哪位皇子理想如此远大，而自身软硬性条件又能承载得起他的理想的；

　　或者买定离手，加入心仪阵营，适当进行投资性拉帮结派，必要时发挥团结友爱精神，给候选人在夺嫡运动中来个神助攻什么的。代表人物……那可真是太多。

　　皇子及冠后按当朝礼制会各有封王封地。
　　大有大封，小有小封。总之个个有份，永不落空。

　　当年阿兄深受皇父器重喜爱，未及弱冠，破例十三封王，号晋，给的封地是土富物饶，人才辈出的江南地兼相邻的蘋、陆二州。封地所在的郡望太陵扶苏氏便是阿兄的母族。

　　阿兄出生之时，皇父感念生母难产而逝，为其取字扶苏，正是由此而来。

　　扶苏氏为清流名家，是从曾经的世家之首香氏拆分出来的。后来香氏败落，扶苏氏一直秉持着谦虚态度默默发育，有着贵族的命，却没有贵族的病。

　　“化广厦而蔽天下寒士”是他们代代相传的口号，简言之便是要让天下立志报效国家的儒生投靠有门。当地开放的学术氛围吸引了无数名人异士，故而江南一带历来是个人才培养基地。如今朝堂之上官员出身大多来自以江南为首的国南之地。

　　从前皇祖父要斗垮以香氏为首的旧贵族势力，大力扶持寒门举子崛起，拥作心腹之臣与门阀抗衡，扶苏氏于其中起到了难以磨灭的重要作用。

　　家主扶苏泰现官拜吏部尚书，是阿兄的外祖父，一位有理想的公卿儒士，快八十高龄了仍奋斗在爱岗敬业最前线，为家国天下发光发热。

　　六皇子、十三皇子则分别母系河北杨氏、山东谢氏，祖上皆为打仗出身。在这次竞选中先后被皇父来了个封王却未有封地，号梁、燕。

　　平心而论，这两位皇子才学皆有，但多多少少都有些手高眼低，夜郎自大的臭毛病。

　　不用说，我肯定压阿兄赢的。

　　我虽还只是个小小少年，无身家无背景亦无权力，但亦懂得让宽厚仁德，深得天下文士崇望的皇长兄继位是多么正确而有益家国的事。

　　很小的时候，阿兄就曾告诉过我，这个天下还有许多吃不饱饭的百姓。他年年游历四海，勘察民情，亲见多少百姓因天灾战乱仍过着妻离子散，流离失所的日子。他的愿望很简单，善待天下忠国的臣子，不善恶，不谄媚，让百姓都安安稳稳吃饱饭。

　　欲高位者要目及常人所不能及，扭转常人无法扭转之乾坤。

　　故我自小立志将来要做个辅佐仁君的贤臣，而心中仁君人选唯阿兄一人而已。

　　弘陵二十三年，也就是年关过后。春后夏至，随之而来的是暴雨不断，水灾频发的季节，许多地方遭遇百年一遇之洪涝，犹以江徽最为严重。

　　杨氏临危受命，奉皇召带领一支军队前往江徽治水，不仅保住了素有天下粮仓之誉的江徽，郡中百姓更是无一人亡。然而此番所付代价却十分惨重，不仅牺牲十数位杨氏军，还折了一位随军的杨氏公子进去。

　　之后杨氏军班师回朝复命，一句“卫国护民，不可言功。”更是让杨氏名声大噪，亦令江徽百姓吟唱其德。

　　皇父久忧大卸，终于久违地微露喜色。一旦盛产粮食之重地江徽保不住，这一年不止坊间百姓就连朝廷的日子都会过得很艰难。

　　杨氏一役为频发洪灾的各地稳住了民心。本应为杨氏方在争储浪潮上记上一功，奈何被猪一样的队友狠狠坑了一把。

　　这还是因梁王杨酉于宫外酒肆私饮会客，醉后妄言惹出的祸端。他与幕僚大放厥词道杨氏此番护国功高，帝君早晚会把江徽作为封地赐给自己，届时他便是当朝无二的太子人选。言辞之间还颇有桀骜之色。

　　按理，私饮会客这么隐秘之事不应该被泄露，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言官翌日便于朝上弹劾，皇父命大理寺卿主理此案，御史折兰景和从中协办。

　　现杨氏之主杨霆为梁王的舅舅，更是负荆进宫请罪，表明忠于圣上，绝无二心。杨氏一门忠烈昭昭，天下民生乃国家大事，绝不会以此来影响皇家储立。言语间就差以死明志，更是把杨氏在此事中撇的干干净净，恨不得把梁王这个安在皇室练了许久的号给废了。

　　怪不得杨霆如此战战兢兢，当年皇祖父为消除门阀对皇权威胁的铁血手腕历历在目，余威尚在，幸存下来的几个世家在这十几年间都纷纷夹起尾巴做人，稍有不慎便可能是万劫不复。

　　当日私聚杨霆并没有参与，都是梁王口嗨惹出的锅。皇父自不会惩治功臣，反而以礼贤的态度对待他，并表明与杨氏之功相比，此非杨氏之过。

　　查明后，梁王因言辞不慎被皇父责令反思己过。他虽封王，因暂未有封地故居皇宫禁足不出。再则以煽动教唆，扰乱民心的罪名砍了几个当日参与会饮的门客后将此事划上终点。

　　我呆在起居殿内，拿了几只橘子放置案上以此暗喻朝中的势力分布。一番苦心解释后，便将其中代表梁王的贡橘拿开，细声道，“眼下形势对阿兄而言再适合不过。只要他看准了时候，旁人的危便是他的机。皇父终究对梁王不忍心的。”

　　小十七眼疾手快地接过，清眸微眄，专心致志地给橘子剥皮，真诚地发问，“这是什么橘子？好香呀。”

　　“……”我窒了一下，“你不会没听懂我刚才跟你讲的那些话罢？”

　　“听懂了啊。就是这个橘子没用了，我可以拿来吃。”末了，她置一瓣饱含果汁清香的果肉入口中，鼓动着腮帮子咀嚼，闪亮的大眼睛圆溜溜地望着我。

　　“好甜啊，你要不要也尝一块？”

　　“……”我怒吃三大个。

　　有个心腹有什么用？！
　　从前铃铛在旁听了还会适时地喵呜一声以示附和。

　　今日又是一无所有的我为贤臣事业而奋斗的一天呢。
　　劳模看了都不可谓不感动。

---

作者有话要说：　　事业批男主的奋斗之路充满了咸鱼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