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过》林薄望

4、〈四〉

　　“什么时候除掉她？”
　　“急什么？”
　　“……我腻了。”

　　原本是想叫肖卫起床吃饭，无意间听到这段对话，许许站在门口，敲门的动作僵在半空。
　　她自然知道和肖卫通话的那位是何等人物。她和肖卫同为一个人服务，却从不过问彼此为他都做了些什么事。
　　只是近期发生的桩桩命案，许许心里清楚，凡是和马氏集团扯上关系的，她哥也定有所参与。
　　她拦不住他，尽管情与法都告诉她他这样做是错的。所以，这是她第一次多嘴掺合他的事。
　　“哥，你不是说她是我嫂子吗？”

　　“……”
　　肖卫愣住，久久说不出话。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艾瑞，她将他压制住，手法利落，力道强劲。那一刻，尽管他的意识在警戒自己：她是警察不能爱。可他还是无法控制地对她产生了好感。
　　好感就像藤蔓，会蔓延，会疯狂地生长，直至布满他心脏、脑海的每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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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
　　肖卫突然清醒，藏起了眼底的情愫，语气冷冷：“她，不过是，我的击杀人物。”

　　只有他自己知道“杀”字说出口的时候，他的心脏突然掠过的刺痛有多么伤人。
　　怨不得别人。第一次见面我就提醒过你不要爱上她。肖卫转身背对许许，点燃了一支烟，心里一阵戚戚的冷笑。
　　“还是吃这个吧。”许许递给他一片口香糖，抢过烟碾灭在了桌上。“希望你不会后悔。”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屋里只剩下了肖卫一人。
　　他脑子乱如麻，根本分不清什么时候他把任务当成了享受，把攻略艾瑞当成了是真的在和她谈恋爱。
　　杀手不配有感情。这句话说得真是对极了。
　　手机屏倏地亮起，任务时间已经下达。
　　肖卫吐出口香糖，心里坚定：是时候斩断这堆乱麻了！

　　-

　　屋子里的女人正在退却警服换上家居服，眉眼间有淡淡笑意，想来近日心情不错。
　　屋内靠近窗台的地方放着一枝腊梅，鹅黄色，还含着苞。满屋都是巴卫的画报。
　　夜色渐浓，风雪皆止。

　　艾瑞百无聊赖地翻着日历，八未已经有两天没和她联系了。
　　在忙什么呢？艾瑞想。拿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却突然发现自己还没有他的号码。
　　这样说来，每次都是他找到我。他就好像在我身上安装了定位系统一样，对我的位置了如指掌。而我却连他的联系方式都不晓得。
　　艾瑞惆怅地看向窗外。黑漆漆的街道突然变亮了，而且，越来越亮。

　　是街道处派人来修灯了？
　　艾瑞趴在阳台看。
　　那人戴着黑色鸭檐帽，提着工具箱，正一步步地走远。
　　不知为什么，艾瑞觉得这个背影和肖八卫好像。她摇头，自己也太想他了吧，是个男人都能联想到他。
　　正觉好笑，打算进屋时，那人突然转过身来朝她这栋楼的方向走了来。

　　四盏，三盏，两盏，还有一盏灯的距离。
　　他在街灯下站定，橘色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艾瑞看着他摘下帽子，扬起脸，然后和自己四目交汇。
　　居然，居然真的是他，八未！
　　他在笑，唇轻轻张合。

　　-

　　“你刚才在楼下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啊。”
　　“骗人，我看你张嘴了。”

　　肖卫盯着艾瑞的眼睛，抓住她手腕，将她一把拉进自己怀里，两个人一起跌到沙发上。“I will kill you.信吗？”
　　艾瑞先是一愣，然后黑着脸推开他：“你骗我两次了。”
　　肖卫的心猛地一沉：不止两次。好多好多次了。

　　艾瑞起身，明显是不高兴了，她说：“算了，不想说就……”
　　肖卫也起身，扳过艾瑞的身子面朝向他，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不高兴的话被我吃掉，你就负责高兴。”
　　肖卫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艾瑞觉得好笑，她说：“你很傻哎！”
　　“不。我可精明了。”
　　“是是是！”艾瑞像哄小孩子似的哄道。

　　肖卫揣在胸口处的匕首凉得很，像冰一样，就算隔着厚厚的衣料，寒意也快刺透他的心脏。
　　一想到明早这把匕首会沾上艾瑞的鲜血，他眼底就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悲伤的色彩。
　　是的。任务执行的时间是明天早上。他今晚不该来这儿的。明早就要死的人，他何必还为了她来修街灯。不过是想来见她的一个借口而已。所以，她喊他上楼来，他就来了。
　　他想，至少要好好告一次别。除了那个女孩，他再一次动了情的人。

　　“八未，你看看茶几下面的抽屉还有咖啡粉没。我才发现，我这包过期了。”
　　“……嗯。”肖卫哭笑不得，这个女人啊。
　　拉开抽屉，一通翻找，并未找到艾瑞说的什么咖啡粉。不过这个信封，他倒是莫名有些熟悉。
　　美国寄来的。收件人：Ary杨。这是，那个人让他寄的呀！怎么会，在这里？

　　“八未，你找到没啊？”
　　艾瑞拿着杯子从厨房出来，却发现肖卫已经离开了。
　　什么事这么急？她将杯子搁在餐桌上，余光扫到开着的抽屉里那封她一直不愿拆开的信。
　　她一把抓起信封，揉成团，想扔进垃圾桶里。但封面上“杨信文”三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腿一软，坐到沙发上，缓缓展开信封，开始认真读起信里的内容……

　　-

　　艾瑞。他一直以为她姓艾，结果竟然姓杨！
　　肖卫忍不住冷笑，笑自己真的是太傻。

　　他给那个人打电话，问：“你为什么要杀她？”
　　电话那头的人暴戾，态度强势：“你没有资格问我为什么？”
　　“……嘟，嘟……”
　　他就知道，他什么也不会告诉他的。第一次任务，这个人就告诫过自己：你只管杀人，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知道。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柄冰冷的武器，不需要有思想。
　　那时候的他，对这世界没有一点兴趣。他存活的理由不过是为了父母报仇，为了照顾许许。
　　所以，他听命于他，不得不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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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你也去现场，盯着他。肖卫他好像察觉出了什么。他要是没杀她，你去杀！”
　　“是！”

　　-

　　肖卫站在楼顶满意地看着下面的警车和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轻轻擦拭着匕首上干掉的血渍，眼底有着难以捉摸的凶光。
　　“六个小时了，终于发现了。”

　　他就知道他会对自己生疑，会派人来监视自己。
　　对此，他也做了准备，早就把艾瑞转移走了，而他自己留在房间里静静等待。
　　肖卫想：或许他也是没料到自己会背叛他这么彻底，否则，他不会只派一个人来。他充分了解他的实力，知道这个人还不足以对付他。

　　“泽衍！同样的杀人手法！”
　　“又是他！？”刑警大队长挠着头皮，面露难色，勘察了一下垃圾堆放处的各摆设，“这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扩大搜索范围，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凶器。”
　　住在附近的居民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黎泽衍叹了口气：这附近缺少监控设备，时间太早，目击者也难寻，不过，这个人，他迟早会把他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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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瑞，听说你家附近发生命案了。”
　　“真的？什么时候？”
　　“法医检测是今天凌晨三点左右死的。”
　　凌晨三点。专挑人熟睡的时候下手，趁人没防备置他于死地。这种方法，让艾瑞觉得不齿。但杀人这件事本身就让她不齿。
　　“听说是匕首刺了心脏，流血过多而死。”
　　艾瑞觉得奇怪：“没有其他伤或者药物的存在吗？这样的话，受害者是会叫喊发出声音求救的吧？”
　　“怪就怪在附近的居民都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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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听着同事谈论这起事件的小钟立起了汗毛，他颤抖着手点开了手机收件箱的短信。
　　“让艾瑞替你值班，不然她今晚会有危险。”
　　他今早查过了这个号码，实名登记的那个人于去年就已经出意外死掉了。所以，小钟一直很惊恐，直到刚才听到那个案件，他突然开始安心开始庆幸：还好他相信了，要不然今天那具冰冷的尸体是不是就是他旁边现在正笑着的艾瑞前辈呢？
　　小钟身体一颤，恍然惊醒：怎么能够做这样的假设？她一定会健康安全地活到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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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似乎下得大了些，砸在身上都有了“啪啪”的声响。肖卫席地而坐，身旁搁着嗜过多人鲜血的匕首，是从他答应要做杀手那日起，那个人赠予他的礼物。
　　他两手撑着地面，仰头看天。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不吃不喝。
　　天色渐晚。
　　楼下就是艾瑞的家，肖卫的心微微有所牵动，不知她回家了没。真的不想在她家里行凶的……肖卫看了看自己手掌，动摇的心坚定了几分：谁也不能动她！

　　不知何时，雪停了，天上有了一轮月亮。月光皎洁，洒满了宅院的每个角落。
　　肖卫将匕首藏进衣服的内袋里，敛了敛眼里的凶光与恨意，破窗进了那人的卧室。他已做好最后打算：今日，若我赢了你，我便再不做你手下杀手之事！
　　因为……（我爱的那个人，她是警察，我又怎能和她对立！）

　　［狼丢掉反犬旁，打算要从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