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卞九欢

22、反目

　　闻晏还不知道，聂奕州千辛万苦给他找的未来女朋友，已经被人抢了。

　　葬礼过后，聂奕州被谷容按在家里跪榴莲，跪的小半个月都站不起来。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旧贼心不死，千辛万苦挑中的妹子，一心想让他的好兄弟解放一下，他拉郎配的欲望简直就跟他憋了一年要上厕所一样强烈，死活拉着闻晏去听音乐会，闻晏说了不去，这小子竟然玩绑架，找几个人把闻晏头给套了塞进车里，绑他去参加音乐会。

　　闻晏还得嘱咐保安不要打死聂奕州，毕竟他是聂家唯一的种，他要是死了，他老娘在天之灵死不瞑目。

　　闻晏上了车，聂奕州大难不死，还要炫耀一下：“那小姑娘以前都没谈过恋爱，和你这种没有感情经历的老男人，最配了。”

　　闻晏：？

　　你这臭小子还是跪榴莲没跪够吧？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到得很早，一片漆黑的观众席对面，交响乐团还在排练。

　　闻晏发现这个乐团普遍年轻化，大多都是些在校生，她还没来得及找地方坐下，聂奕州就指着台上说道：“喏，白裙子那个，你也见过了，俊俏吧？是他们学校的校花呢。这不，才刚大一，嫩得都能掐出水了。”

　　闻晏对聂奕州的心理状态很发愁，他也不知道谷容好好一个心理医生，每天照顾一对双胞胎和一个不务正业的老公是个什么心态，大约实在是很辛苦吧。

　　闻晏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跟着一起排练的钢琴师，怎么那么像是……

　　这个时候，排练结束了，台上一盘散沙，聂奕州看中的那个女孩喻晓梅收了大提琴，去和坐在钢琴前的钢琴师说话，两个人说说笑笑，年轻女孩的眼睛里全是光。

　　聂奕州当场就急了：“你看，我和你说了！让你早点下手，现在好了吧，被别人抢先了吧？你知道这种气质又好又漂亮的女孩多难找吗？”

　　闻晏没怎么听他讲话，她只是皱眉看着台上的钢琴师。

　　钢琴师穿得很正式，一直背对这他们，背影看起来优雅又谦逊，女孩子说话的时候，他就耐心地靠过身去，专注地听着，俞晓梅看他的的时候眼睛里都带光，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他。

　　闻晏从那背影之后辨识出了什么熟悉的东西，她无声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聂奕州，说道：“走了。”

　　聂奕州哪儿能罢休，他一心一意要给丧偶又丧父的闻晏做媒人，一点都没意识到他的行为有多失礼。

　　总而言之，聂奕州就是下了狠心，他一定要让他的兄弟“幸福快乐”，可是哪儿成想他绑架的手段都用上了，千辛万苦把闻晏带来了乐团，到最的鸭子竟然飞了，闻晏还要退缩，这下聂奕州可不干了。

　　他死拽着闻晏不撒手，不甘心地说道：“我不管，你现在就把那个女孩给我抢回来，那个臭小子算什么，你想想，你是商业巨头，你有钱啊！女孩子都喜欢有钱的，你快去。”

　　闻晏：……

　　她都不想吐槽聂奕州的逻辑。

　　闻晏转过身，冷冰冰地看着他，反问道：“谷容嫁给你，也是因为你有钱？她难道是为了钱嫁给你的？”

　　谁知道聂奕州竟然一点不自卑，还挺直了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那怎么一样，我那么可爱。”

　　闻晏：？

　　聂奕州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的活宝。

　　闻晏走出了观众席，向门外走去，说道：“你好好看看那个钢琴师，那是姜厉。”

　　即便是姜厉不转过身来，她也能清晰地从背影辨识出他的身份。

　　闻晏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巧合。

　　她知道，姜厉恨她，至少在某种程度上，用一种畸形的方式恨她，却又恨得不彻底。

　　他连诅咒闻晏的话都说不出口，却时时刻刻观察她的动向，试图抢走她一切的东西，甚至包括这个根本不存在的未来情人。

　　她不能解释姜厉这么做的原因，或许他只是想证明他比自己这个大哥更强了，或许他的自尊心让他接受不了闻晏对他的态度，或许……

　　或许他只是个小孩子，在单纯地嫉妒闻晏有可能发展的任何关系。

　　就像他过去嫉妒聂奕州，嫉妒谷容，嫉妒闻素那样。

　　闻晏实在是说不清楚，姜厉这个小孩太难猜了，只有一点她很肯定，那就是姜厉或许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因为他所有的举动都不正常。

　　就在这时，台上的姜厉注意到闻晏离开的背影，他遥遥地喊了一声：“大哥！”

　　闻晏心想，他们兄弟反目这么久了，姜厉从来没对她这么尊重过。

　　姜厉把手搭在俞晓梅的肩膀上，把她顺手拉向自己，做出亲昵的姿态来，笑道：“你来看乐团演习？”、

　　他那副模样，那副姿态，那种神情，仿佛是在炫耀地宣告主权似的。

　　可惜，在闻晏眼里，他终归还是太嫩了。

　　闻晏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路过。”

　　她瞥了一眼姜厉身边的俞晓梅，年轻的女孩丝毫不知道自己深陷何等的漩涡之中，要是真的像聂奕州说的，这个乖孩子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那么她第一次就遇到意图复仇的姜厉，那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姜厉拉着俞晓梅，走了过来，说道：“大哥要去什么地方，我送你去吧？正好我们要出去了。”

　　那一瞬间，闻晏不由得觉得好笑，姜厉到底是有多么渴望让她知道俞晓梅被他抢走了，才要用这种低劣的方式向她炫耀。

　　他现在哪里还像是那只埋伏在深夜里的野狼，他就像只浑身是刺儿的小刺猬，满心忌惮地缩成一团。

　　闻晏说道：“好啊，我们要去聂奕州家，看他在两个孩子面前跪榴莲呢。对了，谷容也在，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俞晓梅有点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说道：“我……我就不去了吧。”

　　聂奕州一看见闻晏邀请俞晓梅，立刻眼睛一亮，得意洋洋地开始炫耀老婆：“我老婆可厉害了，小姑娘我跟你说哦，她眼睛可厉害了，你想什么她全都能猜出来，包括你的小秘密啊，私房钱啊……哎姑娘你怎么跑了，你听我说呀！”

　　闻晏：……

　　谷容倒是没有读心术，她就了解聂奕州跟了解手掌心似的，聂奕州眼珠子一转，她一秒就能猜出来聂奕州在想啥；聂奕州要是能给她撒谎，她都能猜出来聂奕州实话是什么，聂奕州藏私房钱，藏了多少年就没成功过。

　　聂奕州眼睁睁看着俞晓梅跑了，沮丧得要命，一心为自家了不起的老婆打不平。

　　见俞晓梅走了，闻晏看向姜厉，说道：“你要是跟我过不去，就来找我算账。你把人家小姑娘拉扯进来算什么？”

　　姜厉的眼睛里带着冷笑，他看了一眼站在闻晏身边的聂奕州，逼近了一步走到闻晏面前，笑着说道：“大哥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

　　“之前你那么多年坚贞不渝地守着你那个病秧子未婚妻，怎么现在人家一走，你立马就移情别恋了？你不是喜欢她吗？啊？”

　　他的态度实在是太锋利，让闻晏感觉很不舒服。

　　尤其是用这种口吻提起死者，满腹的嘲讽与恶毒，让闻晏感到有些厌恶。

　　她看着姜厉，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气变得这么招人讨厌了？”

　　姜厉显然被她刺痛了，他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闻晏的手，咬牙说道：“我招人讨厌？大哥，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你生父才去世多久，你这就跑来看乐团，追年轻女孩，你过得好快活啊？你不是伤痛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你——”

　　闻晏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狠，直接把他的眼镜打掉了，摔在地上直接碎了。

　　姜厉根本不近视，他戴一副眼镜，不过是显得人模人样罢了，要不是那双眼睛在那斯文气后头躲着，那狼子野心的眸子早把所有秘密都泄光了。

　　闻晏说道：“我当初就当自己养了一只白眼狼，白瞎对你那么好，到头来你就这么恨我。”

　　她收了手，颇为失望地看着姜厉：“我竟然还担心你，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过不好，会不会被人欺负。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幅恶毒的样子，谁能欺负得了你？你就算是比夏珍也差不离了。”

　　闻晏都嫌打了姜厉手脏，她甚至在聂奕州身上擦了擦手，漠然说道：“你要报复我们家，就来亲自找我，找夏珍，找闻素，别把不相干的女孩拉下水，显得你小人嘴脸，蛇鼠心肠。”

　　姜厉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闻晏说道：“我说，我一颗好心喂了狗，我以前那么在乎你，把你当成我亲弟弟一样对待，现在想想我真是有病，我还不如拿这份心去对街边流浪狗，没准我还能换一份真心呢。”

　　她拉了聂奕州，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我没你这个弟弟，我也没你这个亲人。你以后是死是活，都和我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