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谦夫人

14、死去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浅白的光芒透过玻璃窗洒满屋子。月白色的玉手镯在它的映衬下闪闪发亮。世界一片寂静，偶有微风熙熙。
　　“姐姐~姐姐你还回来吗？”
　　有人在呼唤我。可是我的心好痛，痛得没办法回应他。想挣扎动一动，身体仿佛上了枷锁。
　　“姐姐~姐姐！”
　　我猛地睁开眼，长舒一口气。还活着？我还活着？箭头在我心脏里隐隐发烫，只是不似先前炙热。我挪动着自己的双手至胸前，尝试着拔出它。每拔一次，身体里的血肉搅在一起，像是又被插了一次。我忍着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往上拔。一次、两次、三次，“噗”地一声，箭从我的胸膛拔出，连带着我的血液喷涌而出。失血过多让我再无多余的力气活动，勉强翻过身，躺在地板上休息。
　　养父的身体依旧靠着床沿，一动不动。胸口上的箭插入的很深，只留一小节在外面。箭翎上还沾着他的血，一滴一滴地在试图染红地板。望着养父这副模样，不知怎得竟觉得很悲伤，眼眶里含着眼泪，无休止的从眼角流下来。
　　我不知我活着犯了什么罪，养父要将我杀死。杀死我后再杀死自己，像极了人类电视新闻里播放的因生活艰辛而自杀的父女。我虽对人类世界没有感情，但也不至于被判死刑。如今，他追随着自己的人生理念去赴死，阴差阳错地让我不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喘息着。
　　我缓慢的伸手抹去自己的眼泪，觉得自己不该为想要将我杀死的养父悲伤流泪。
　　“血~血~”
　　怪异无比的呻吟声从养父尸体的方向传来，打破了房间的宁静。突来的声音让我心里一惊。
　　“血~血~”
　　这不像是养父的声音，倒像是有灵性的小猫小狗在故意学人类发声。每一声都响亮却不清晰。
　　我有些害怕，眼珠转动扫视着整个房间，想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环顾一周，没发现什么异常。“血~血~”的声音还在继续持续着。我忍痛又翻过身，爬向养父，头伸进他怀里去看他朝下的脸。
　　“啊……”我吓得全身一抖，惊恐地往后退。养父他……竟然还活着！！！
　　他虽紧闭着嘴，但是一直在呻吟着“血~血~”，眼睛睁着，吸血鬼嗜血时的红色瞳孔在他狰狞的面容上显得十分恐怖，像是鬼魂附身的人皮玩偶。
　　“你不要吓我……”我嚎啕大哭，身体控制不住颤抖。
　　“血~血~”
　　“我给你去拿~我去给你拿~”他这副模样太可怕了。我拼尽全力，痛苦的按着床脚站起来，一路扶着墙走向客厅的冰箱去给他拿血。
　　冰箱里一片空荡，我才想起血已经被他喝光。我慌张地给供血的男人打电话，无人接听。又给名片上的红衣吸血鬼打电话，无人接听。隔壁养父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像一只禽兽在嘶吼。
　　“姐姐~你还回来吗？”我听到仲谦的声音。
　　他可以喝仲谦的血！！！养父需要血。而现在只有仲谦的血能救他了。就算仲谦还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也不能心软。不能让养父像怪物一样半死不活，我害怕。
　　我打开门，沿着往常回来进食时的路线往仲谦家走。仲谦血液的香味和声音支撑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虽然缓慢，目标却很明确。在夜晚霓虹的照射下，我行走姿势怪异的如同丧尸一般，路上的行人如看见瘟神般慌张地避之不及。我知道他们害怕我身上的血，双手故意遮盖着胸前的伤口和那一大块血迹，直到竹林公园人迹罕至的小路上，才放下来。
　　我奋力向前走，小路的鹅卵石不平整，每一步都要抬起脚，十分费力。突然一个不小心，我被路旁的嫩竹苗绊倒在地，眼前一黑，栽倒在竹丛中。坚硬的竹根刺进我的身体，我大口喘着粗气，再没力气支胳膊起来。
　　夏日的晚风吹透了全身，我闭上眼努力搜寻着养父的气息和渴望嗜血的嘶吼。它们似乎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弱，一瞬间烟消云散。他死了！！！眼泪从眼角缓缓流出，被朦胧中林子缝隙中透来的微光照得晶莹剔透，我仿佛看见仲谦打开哥哥房间的灯，坐在窗前的书桌旁等我回去。养父死了，我也死了，再没人想伤害他，倒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