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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74章 ...

  •   博雅赶紧差人去找晴明,晴明正跟从忠行大人研习术法,他听说了消息眼睛直了直,问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忠行大人捋着胡须,稍作思忖,慢悠悠说,晴明,这位公主殿下啊,太倔强了。
      晴明告别师尊匆匆回到四条,北居手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他垂着脑袋瘪嘴抽气,一见到晴明就委屈可怜地包着眼泪说,铃姬姐姐好可怕,她咬我,还吸我的血——
      晴明拍抚着他的头,安慰他说,没关系了,她身体不太好,你不要记在心上。
      说着去看望铃姬,铃姬躺在几帐后面拿袖盖了脸,她听见晴明过来的脚步声没有起来也没有说话。
      晴明在外面坐了轻声问,现在感觉如何?……师尊说你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这样耗下去会有危险。
      铃姬依旧不理不睬,也说不出是羞愧还是自己在生气,她侧身向里把耳朵也盖住了。
      晴明起身走到几帐边,顿了顿撩开几帐膝行进去,在铃姬身边说,第一次的亏损尤其严重,希望你不要再逞强了,玉梨公子现在一定也很担心。
      铃姬闷哼一声,晴明只得把杯子放在旁边,你把这个喝了可能会好受一点,北居只是吓倒了没有大碍,你,自己多考虑一下吧。
      晴明给她拉衣被披在身上,轻轻出门去,铃姬又闷了会儿翻身看着晴明放下的杯子,里面满满的鲜红色液体,微微散发出来的是晴明的味道。
      铃姬端着杯子,自嘲般笑了笑,晴明,你这是何必呢?
      博雅终于等到晴明出来,忙去叫人看参粥熬好没有,晴明瞟他一眼,不要搞得兴师动众的,一小杯血而已没有什么关系。
      博雅捏着他手摸腕上缠绕的布带,很是心疼的,你平常一点小伤口都不容易愈合,这个刀口那么长那么深,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晴明抽手进去看北居,他已经平静下来,低眼瞧着袖口上的斑驳血迹,晴明叫他去换件衣服,血迹要快点洗,不然很难洗干净。
      博雅说他手上有伤不好沾水,另去唤了侍从把他换下的衣服拿去后面,这时才来问晴明,铃姬是怎么了?以前住未坤邸的时候没这样啊?
      她身为妖界公主修为高深,一般在人间活动没有什么影响,但那时候她是一个人,现在则是两个身子,灵气的消耗比以前多得多。
      博雅喝口水想着晴明的话,待想明白了险些一口水全喷出来,你是说,她有身了?
      晴明拍着他背,喝水的时候不要说话,呛了吧。
      不,咳咳……那个,她还到处跑,真是强悍。博雅顺势靠在晴明肩上乱咳,晴明想着别的事没有在意。
      尤其第一胎对母体的损耗很大,根据师尊的说法和书册记载,妖界对头胎非常重视,必须要安排专门场所安养,铃姬这个样子真让人担心。
      博雅说那就去把玉梨公子叫来好了,晴明问他,万一铃姬见到他情绪激动造成其他后果怎么办?
      博雅呆呆想着,会有什么后果?玉梨公子总能应付的吧?也许——
      晴明烦恼地摇摇头,我怕她冲动之下伤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又问,你交际广阔,以前有没有遇见过类似的事,怎么解决的?
      我可没有遇见这种事!博雅急切地辩解,我这么善解人意体贴宽宏的,多半对方另有交陪我都还不知道,知道了也是默默退出遥祝有情人终能好合——
      他略有些酸楚地说着,大约是想到了不大好的往事,脸上显出几分惆怅来。
      晴明把他偷偷揽过来的手丢开,你那些朋友呢?像头中将或是藏人少纳言。
      他们啊,嬉皮笑脸地道个歉写份保证书什么的吧,反正他们也说情人就是得哄的,哄她一时高兴了,海阔天空。
      让玉梨公子道歉写保证书?晴明想了想,再让他来哄哄?
      博雅想到那场景自己打个颤。
      晴明思考了会儿,我去和师尊说说,请他想个办法吧。
      嗯对,你师尊老人家风浪经得多,什么鬼主意都有,找他一定妥帖。
      晴明瞟他一眼,他嘿嘿干笑两声,我是说忠行大人智慧超群,灵敏善谋,他老人家出马,十拿九稳。
      晴明不和他废话,自去找师尊,忠行大人悠悠闲闲喝着茶,说,年轻人的事啊,还是得年轻人自己解决,不一定会听个老头子的话,再想想吧。
      他这“想”指的是由他来想还是晴明去想,晴明不明白,忠行大人饮着苦茶,眉目陷在高深的意境中。
      晴明从贺茂出来,在门口遇见保詹,他和那几个已经被阴阳寮消籍,更加自由自在的四处晃荡,保詹翘着嘴角抱臂说,那个女人又回来了?是不是带着棘手的事赖着不走?
      保詹很不正经地靠在门边上,那脸上的笑迷死人的风流俊雅,可见最近混得心满意足。
      晴明想听听他的意见,就把事情说了一遍,保詹咂下嘴说,对这种脾气太硬的女人,就要以暴制暴,压得她弹不起来,自然摆平了事,玉梨公子恐怕是狠不下心处处留情面,活该反被牵着走。
      他语气里半分同情都没有,又说,铃姬不是无聊吗,那就多给她找事做忙得没闲工夫胡思乱想,哪里还有气力跑出去晃?!公主殿下当然不好去做太粗鄙的事,那就让她生上十个八个的,光带孩子就累得头晕脑涨,做了母亲啊心上就系了根绳,外面再逍遥快活总牵挂着不能尽情,还不就乖乖回来了。
      晴明只有眨着眼静静听,这些言论在他身边也就保詹讲的出来,还讲得理所当然的,不知道让他去和玉梨公子沟通会有什么效果,估计四条马上就来一场抗妻回府的热闹,铃姬会恨这两人一辈子。
      但是,总得解决目前的僵局啊,如果保詹能换个比较温和的说话方式的话——
      切,我才不和那种男人讲话,他以为天下就他站得高看得远,别人统统是脚下的蚂蚁啊?!狂妄嚣张的小子,难怪铃姬看他不顺眼。
      晴明抖了抖眉毛,保詹师兄,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保詹倒也坦诚,前面是对事,后面是对人,总之,我不惨合这事,别找我。
      晴明略想了会儿,你好像没有和玉梨公子见过面吧。
      以前没有,昨天有,好了我要进去交差,你慢慢去和那个目中无人的应酬吧,顺走。
      说话间保詹上廊走了,晴明慢慢回到未坤邸,他得监督低年级的师弟默书,今天的功课是天干地支六十序,几个人都背得磕磕巴巴,晴明认真记录着,心想,今年的水平又下降了。

      博雅还是个有心的人,他专门去找朋友寻求解决办法。
      头中将已经晋升为治部卿,治部省主要负责外交事务、高级官员们的户籍管理,还有监督寺社佛阁等处人员礼仪,也会参与裁判庶民的婚姻诉讼,博雅找到他真觉得是找对了人。
      治部卿交陪甚多,周围接触得更多,现在偶尔在下面交上来的报告里再看到一些,对于夫妻关系的相关处理得心应手,他听完博雅说的故事,先笑两声,博雅大人呐,你从哪儿听来的,世间会有这般不合拍的夫妇?
      是啊我也觉得他们怎么还能在一起。
      所谓夫妻,一者刚强一者软懦,一个是闷葫芦另一个就得善谈,要不大家天天硬碰硬,或者一年到头说不上两句话,那和路人有什么区别?
      博雅一个劲点头,心想这话太对了,忍不住就想握着治部卿的手,热泪盈眶的感喟一声,知己啊!
      治部卿又说,按着你刚才说的那对,依我看,为了长命百岁只有分手了事。
      唉,我也这么想,可是——博雅愁眉苦脸地说,那边女人已然有孕,而且身体状况又不太好的样子。
      治部卿也露出为难神情,这样的话……分手对女人来说就是双重困境,唯一办法还是劝那个男人抛开无谓的面子吧,这时候的女人最是软弱,哄哄她,凡事迁就点,等孩子出世女人的脾气往往温吞许多,到时候再来解决两人问题兴许要容易点。
      看来,终极之道还是一个字,“哄”,就是不知道玉梨公子那个钻石般贵重稀奇的脑袋里,究竟有没有这个字的存在,又是否理解其真正含义。
      博雅的烦恼终归是别人的事,说完了就开始聊轻松话题。
      治部卿说前几天我请省里的同僚畅饮了一场,有个叫久通的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朝堂上大概没有人不知道久通的大名,或者说没人听到他名字不笑的。
      说到这位大人,长相很普通,一路的成长也很普通,本该是如河川之鱼,碌碌的过了这辈子,然而他之所以出名,恰是在他有那么一场不普通的糊涂经历。
      久通是大学寮里培养出的明经道学生,当年结业考核也算优秀,分到民部省做了个少丞,干些抄写工作,过两年因为勤恳调去任中务少丞,专门管理文书——按照这样发展下去,最多蒙到个正五位平凡的就过去了,他也这般想着安安稳稳的抄抄文书写点文字,在文人常混的圈子里小有名气。某天,中任大辅趁着春花正好,邀了省中同僚到府中小宴,久通也不是个书读多了常有的死脑筋,便随大流的也去了。一群人开始还中规中矩坐在各自座位上应酬往来,到了饮得四五分醉,人的模样就有些扭曲,个别爬到别人位子上去乱说乱画,大辅不是个刻板的人,也没有劝导,于是再过上一刻半刻扭曲更甚,歪帽斜衣杯碟狼藉都不说了,几乎没有人还能坐得住,其时微薄灯光摇曳下场面混乱,恰是偷鸡摸狗的好时辰。
      有几位早已潜去熟识的女侍房中,久通去方便,浑浑噩噩走错地方,只觉得味道清纯雅致,手上摸着的东西软绵绵滑腻腻十分舒服,似乎有些推拒的力量,但他酒意上头,不顾一切,放任本性的摸了下去。待到天微微亮睁开眼,陌生的房间中陌生的寝台上陌生的女子,他脑子里嗡地只有天雷霹雳。
      中务大辅听说这极其震撼的新闻,脸都没洗匆忙披了件外褂就跑过来,痴呆化的久通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来回忆自己究竟是怎么爬进式部卿公主的房间,怎么和人家滚了大半晚上——回忆来回忆去就是没有想到有没有做到关键步骤,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心想这次完了连安稳日子都没有了直接去跳河吧,不知道鸭川里会不会有食人鱼……
      话说这位公主与中务大辅的女公子是闺中好友,那天纯属寻常走动天晚暂住,莫名钻进一个男子非礼了自己,最初的震惊羞愧过后就放话说,你都把我滚了我这辈子的清白已经没了要不你死我活要不你娶我嫁,搞得式部卿有责难也说不利索满头混沌线。
      久通没料到一世英名栽在女人手上,想不通便真的跳了河,因为是大中午围观者众多,眼睁睁看他从桥中段咚的掉下去,目光之坚毅行动之迅捷堪成模范,甚至有人情不自禁为他鼓起掌来。
      最终他还是被良心渔夫救了上来,顺便提了两串卖不出去的小鱼虾回家里下酒。
      独饮消愁愁更愁,久通趴在地板上失声痛哭,随从不明究里无从安慰,机灵的一个悄悄找到式部卿公主一说,公主哭得更伤心,式部卿看见宝贵女儿泪水涟涟于心不忍,派了个侍从跟久通说我女儿身份如此高贵品性如此温良你还有什么不满,久通仗着酒胆大声回复,丈夫行事唯求实证,现无凭据奈何推吾罪乎?
      那日寝台上确实没有公主破身的痕迹,可摸总是摸过了公主面子要紧,久通死没死成又坚决不娶,某天接到通知他被下调图书寮降为图书小允,当日夜里出门又被不明身份人物蒙头黑打了一顿,真觉世间黑暗前途茫茫,他沉痛地控诉了一番权贵强势欺凌弱小后就躺着默默等死。
      居然还是没被泰山府君收了去,他硬着头皮兢兢业业干着每天把陈旧书卷的内容重新誊写的工作,由于过分专注过了一年视力明显下降,五步外就看不清人脸。
      那年临时祭的时候,他抱着一堆书准备回家继续抄写,路上遇见某车中一位女子不慎掉落了香扇,他禀性良善,捡起来还进去,里面好听的声音说了句谢谢,他低头回了礼,转身继续往家走。临时祭结束的时候他还从那条路上走过,某车一边车轮陷入泥地,他又良善的帮忙推车,事后车中女子跟他道谢,他拿袖子擦脸说没什么,女子命身边人给他张绢巾抹汗,两人小声交谈会儿,意外的志趣相投。
      后来他知道那车中的女子竟然就是当年要他选择死或选择娶的式部卿公主,又因为他视力减退的缘故,根本没认出递给他绢巾的就是那会儿把他骂得狗血喷头的侍女,他仰天长叹岁月弄人。
      这公主有着浓厚的初滚情结,自从那晚后矢志不嫁,式部卿愁得肠子发青,听说久通流露出悔恼之意,加紧顺水推舟,于是两人经过一年辗转终究还是成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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