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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75章 ...

  •   久通大人这是传说中的天定姻缘逃不掉,但因为其中的曲折反复,又常被当作笑谈,治部卿的小宴上有人提起他,大家习惯性先闷笑了会儿,再听那人说,久通大人某日去某处,竟然遇见了平家的那位公子。
      另一人问,哪位?
      就是平氏逆贼身边的那个年轻兵头,他舅家的公子,名叫远则的那个。
      可我听说当时他被一并斩首了呀,难道是幽魂吗?
      久通大人那眼神,怕是认错人也无不可能。
      博雅听治部卿说到这里,点着头说,是啊,我从他对面走过,要不是喊了他一声他根本不知道是我走过去了。
      治部卿说,我也以为是他认错了,前天在殿上遇见问起此事,他说那天他确实没看清人脸,只是那个人为了和旁人交代什么事,在附近泥墙上用石片写了些字,虽然擦去了大部分,残余一两字看着很像是远则笔迹。
      久通这些年的文书没白抄,尤其东国混乱的时候他正升任左大弁,处理着太政官里多半公文,从东国来的文书大都由他之手誊写过,他对笔迹又敏感地很,看过一次就永远记得。
      这么说来,远则并没有死,而且就在京城里?
      治部卿转着手上桧扇,谁知道呢,字迹也可能有相近的或者故意模仿的,如果他真的还活着——那可是会引发动荡的消息呐。
      远则对他表兄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平将门小时身体瘦弱不大出门,总是远则跑来找他玩,他生病的时候远则就陪他呆在屋里,头抵头的说话,据说他们之间比亲兄弟还更贴近,将门起兵后远则不离左右,俨然是他最可靠的臂膀,两人携手同在刀枪中闯荡,将门在下总国幸岛被平贞盛和藤原秀香联手讨杀后,远则下落不明,有人说他与将门同死沙场,然而并没有找到他的尸首。
      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如果他没有死,终有一天会为他最珍视的表兄报仇。
      博雅对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现在有个头等大事急需解决,告别了治部卿他慢慢走在清凉殿板廊上,忽然想起来好几天没有见到助雅,听治部卿说久通见到疑似远则的人是在信浓夫人旧居的附近,觉得要去提醒下弟弟,于是转身往太政官走去。
      很抱歉,少纳言不在,中将大人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谢谢。
      对于弟弟不在官所的事,博雅第一怀疑的就是又子,谁知道她是不是异想天开把助雅拖到什么地方晃去了,真让人不安心啊——
      他拖着步子再转向,准备去卫门府看有没有急事要处理,卫门佐一看见就像吃奶的婴孩看见了娘,热情非常地扑上来开口就说,大人呐,您终于来了!
      博雅噌噌退了两步才站稳,撇嘴看着卫门佐问,怎么了?
      大人啊,公文都要堆上天了,麻烦您也偶尔来得勤快点好吧,没您盖印都发不出去呀。
      博雅挠挠脸,说,我前天来过的,当时不是已经盖了抵天的一堆,才两天工夫哪会又冒出一抵天的。
      他满脸不信任地走进正殿,拐到自己那间,当场怔住了,卫门佐说,大人您忘记了这个月有十一个祭奠一个节会还有五节的舞姬要进出,才过了小半月,四天后是梅宫祭和松尾祭,五天后是大原野祭,六天后是园韩神祭和五节帐台试,七天后是五节舞御前试,八——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博雅扶下额头,拿出悲壮地神态坐到文台后面,把最急的拿过来。
      卫门佐立刻搬了半尺高的文书过来,这些请大人一刻钟内处理完。
      博雅眼睛直了直,认命般叹口气,卷袖子忙起来。

      助雅眼神惊疑地看着面前的人,说,对不起,我好像没有什么要和你说,请让开一点,我还要赶路。
      弘次显露出一点伤感的神色,助雅大人,您还在怨恨在下吗?
      你不要这么客气的和我说话。助雅摸摸耳朵,而且我也没有怨恨你什么。
      唉,毕竟做出了那样的事,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我说了没有。助雅有些愁苦的,只是我觉得我们不大合得来。
      弘次低着头,我以前是被仇怨蒙了眼,因为阴阳寮的人曾经封压过道真大人,所以有人说可以帮忙出口气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然后把假说从寺庙里求到的安神药玉给了你,那人说只是让人不太舒服而已,我也不知道会险些酿成那么大的祸事,助雅,请你原谅我好不好?这几年我一直都很自责,晚上常常被噩梦惊醒……
      他抹了下眼角。
      助雅本来是个温良的人,当年的事情他是认为自己有错,没想过要迁怒到别人头上,弘次这么说倒让他脸热。
      哎,药玉是我拿过去的,跟你没有关系,你就把它忘记了吧。
      弘次看着他,助雅又说,你也没必要再自责了,像安倍君说的,世界上一切都是早注定好了的,是灾是福总逃不过,也许这次以为走到了绝境,却开启另一番山水轮换。
      助雅……
      好了好了,过去就过去了啊。助雅拍着他肩说,你现在在图书寮吧。
      弘次点了下头,我从小跟着父亲学习汉文,现在负责整理寮中的汉文书籍。
      弘次从以前学问上就很了不起,我常觉得很惭愧呢。助雅微微笑着,以后请教你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推辞呀。
      少纳言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中允,哪儿能比得上你。
      我那是——助雅偏着头想了想,反正你是凭真才学,我也就是混着了。
      他说这些是很随意的,并没有想到在自负才华却被压制着无法施展的人听来,很刺耳。
      弘次浅然笑了笑,不好意思,总算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也得到助雅的谅解,好受多了,耽误你这么久,不好意思。
      没什么,很高兴能见到你,那么以后有空再慢慢聊,先告辞了。
      助雅要转身走,弘次犹豫着开口叫住他,哪个,安倍先生,你最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作为朋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那个人,不,他——
      弘次吞吞吐吐的,助雅略皱着眉问,你想说什么?
      我也是听说,他的出身不单纯,他的母亲,其实是信太的狐女。
      助雅露出个荒谬的表情,这种传闻你也信?安倍君只是个天赋不平凡的人,哥哥经常跟他在一起,如果他是妖的话,哥哥怎么还会成天精力十足的呢?!你呀,不要听那些人乱说。
      可是,有人见过他从密道前往狐族领地,只怕万一是的话——
      不要再说了。助雅有点生气的打断他,我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出他和一般人有不同之处,今天你说的这些我会当作没有听见,你也不要再和别人讲,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弘次看着他气愤地渐渐走远,不动声色地在背后做了个手势,附近墙边上有个影子晃了晃,很快就消失了。

      助雅被告知兄长有找过自己,暗道不好,哥一定以为是又子害我翘班。赶忙跑去四条找博雅,俊宏说大人还在官所没有回来,因为要处理的公文比较多,可能晚饭前才能回来。
      那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好了。他转身对随从良吉说,你去告诉又子,今天我在这里等哥哥,可能不回去吃晚饭了,让她自己好好吃饭,不要又为了等我饿肚子。
      良吉应声要走,助雅又叫他等等,自己到里面找笔纸,思索片刻写了信给良吉,把这个给她吧,转告她我很抱歉,明天亲自给她熬粥做赔礼。
      俊宏暗笑着说,公子对夫人真体贴。
      助雅羞涩地摸着鼻子,你不要取笑了。
      真葛被乳母抱着在后面庭院里透气,院里有两棵松树,真葛老想去摸松叶,冬天里松叶末端很硬,乳母怕扎伤她,抓着她手说不可以会痛的。助雅转过来在廊上看见了,下来走到她们身边,他问真葛是不是很想要,真葛搂着乳母的脖子一下一下去够松树叶子,嘴里呀呀地叫,助雅就说叔叔给你挑嫩的好不好,说着专找枝头上比较软的部分,用自己手指去试会不会扎手,后来随便摘了几支,把前端掐了逗着真葛,来,到叔叔手里来拿。
      真葛张着手抓他,要接近了助雅猛地把手偏开,几次下来真葛不高兴了,亮晶晶的眼睛里包起汪汪一潭水,扁着嘴抱着乳母使劲在她脸上蹭,乳母拍着她哄着,乖,大人和你玩呢。
      助雅顿时觉得自己是个欺负良家小孩的坏蛋,忙把松叶塞她手里说,给你都给你,又子婶婶看见了一定笑话你小小年纪就会使脾气,长大了愁死一群大人。
      乳母笑道,真葛小姐可比那些贵家女公子乖顺多了,不舒服的时候也不会大吵大闹,看见有人不欢乐她还会悄悄拉那人的手,自己咯咯的笑,逗得那人也笑起来。
      助雅知道她说的是铃姬。博雅告诉他铃姬因着家里一些事,暂时过来散心,但他这段时间来都还没有见到铃姬,想着等哥哥回来的空闲里,也许可以去问候一声罢。
      他问俊宏是否方便,俊宏稍有些为难,可博雅和晴明并没有下限制令,就说,公子隔在外面略问个好就可以了,铃姬身体不太好,需要多休息。
      助雅点着头,跟他过去,北居在外面端着一碟果子要进里面,看见助雅就打招呼说,助雅君来了呀。
      你怎么在这里,安倍君呢?
      师兄让我留下来暂时照料铃姬姐姐,他现在应该在阴阳寮里忙着。
      虽然被铃姬那样对待过,晴明跟北居说铃姬一时情绪不稳以后不会再做出同样的事,北居忐忑了两天,铃姬果然只是一个人默默懒散着,他也就依旧帮她端水送饭。
      自从饮了晴明的血,铃姬略感精神好了些,身体不再一阵阵的发虚,她也知道不回去是多危险的事,心里忍不下一口气,偏就要呆在这里拗着。晴明又来劝过她,没有效果,只得解了腕上布条再满了杯血让她喝,铃姬急着按着他伤口,说你这是何必。晴明温和地看着她,你还是以前那样和保宪师兄随心说笑的时候最动人,现在,都没有光彩了。
      铃姬被他说得侧低下头,晴明将杯子送到她手里,喝了吧,别叫北居看见了到博雅面前饶舌,为了上次那杯,他差点把京城里的补药都搜来灌给我,真是怕了他了。
      铃姬心里说不出的别扭着,晴明以为她嫌弃味道,微微笑着说,没办法,我只有一半妖族的血统,味道自然没有纯正的好。
      铃姬却摇头说,你不知道吗,妖界从来没有谁能产下人类的孩子,所以你的灵元是世上独一无二最珍奇的,如果别的人或妖或鬼得到了,至少能提高上百年的修为。
      晴明对于自己的了解并不多,听铃姬这样说了也不觉得多了不起,就算是吧,但我没有足够的能力来维持你的灵气,只能替你勉强支撑着,还是回到葛城山比较好——
      铃姬几口喝完了把杯子塞给晴明,我要休息了。
      那神情就是个女孩子在赌气,晴明不擅长应付此类场面,说那你自己小心,便走了出去。

      助雅拉着北居悄悄问,铃姬怎么样?过去不是挺有精神的吗。
      北居抬了下眉毛,谁知道呢,我听说是夫妻闹脾气,铃姬姐姐一时想不开。
      助雅真是想不到夫妻能闹成这样,他和又子通常吵嘴吵到后来更加甜蜜无限,他想到又子不禁红了下脸,北居说,你在发烧吗?快回去休息吧。
      助雅咳嗽一声掩饰过去,没有,刚才走的略微急了些,我去和铃姬问个安。
      铃姬无精打采地倚在半吊起的格子窗旁边,荻花摇曳的萌黄女袿漫漫铺散开来,一头等身乌发蜿蜒着,携带着山谷幽泉般感叹不出的优雅。
      助雅掀帘进来望着她,眼神晃了一下,不论她出现在什么地方,周围的气场都有微妙的神奇感,在未坤邸那种男人扎堆的地方,她是个娇媚高贵的女王,不动声色间撩拨风情,而在小家过日子的四条,她便是深居内苑的寂怨夫人,等着那一位在别处流连忘返的良人归来。
      要不是熟知兄长的为人,助雅会以为铃姬是被他抛弃在旮旯里的旧情人。
      铃姬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脸上又是曾经勾魂摄魄的明艳,她稍摆手招呼着助雅,过来呀,几年不见便生疏了么?
      助雅有些手足无措的,别开脸说,这样,不太好吧。
      铃姬呵呵笑着,你们这些无聊的规矩,偶尔增加情趣还好,熟人间未免太过刻板。
      北居端着果子到她面前,铃姬姐姐,助雅君是怕家里的那位会生气呐,上次他在街上多瞅了车上女子一眼,耳朵都被揪肿了。
      助雅脸又红了,着急地喊着北居不要乱说话,铃姬瞧着他的模样,搭手在北居肩上低声说,真的么,有那种夫人可真是坏兴致的事啊。
      又子才不是呢!她是,她是——助雅涨着脸,被铃姬看来是可爱无比。
      如果那个谁,有这一半的可爱就好了。她默默想着,玉梨若是也这样红着脸扭着说,铃姬,我,哪个,这个……
      吃进来的半口果子险险喷上北居一脸,铃姬抹抹嘴端坐起来,北居以为她不舒服,倒了杯晴明嘱咐的宁气固神汤水递给她,铃姬抿了一口,把半边果子咽下去。
      助雅说,你身体不好的话就多休息,如果觉得闷了我让又子来伴你聊天,不过她一开口就很难停下来,只怕更打扰你。
      妾身正是想要个做陪的,这些天真是无聊得很,一个人若是太无聊就容易胡思乱想,越来越觉得没什么意思——
      你再说一遍,你敢找谁做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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