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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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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二位公子逍遥,也不顾这厢芳心寂寞。
晴明听那娇滴滴的声音,顿时抖了下眉毛。
博雅手里的酒液面晃了晃,压低声音凑过去说,我都把你多了个新邻居给忘记了。
她不说话的时候,我也忘记了。晴明垂眼无声的叹口气。
博雅一口闷掉杯里的酒,清了清喉咙道,是在下怠慢佳人,铃姬姑娘看是我们移席姑娘处,还是姑娘屈尊移驾?
哎,何必如此劳累。铃姬娇声转了七八个弯的道,但借君酒果,隔帐而饮,自有别样趣味。
博雅冲晴明做口型说“果真有趣味”,然后高声,既然姑娘提议,在下何敢不从。
须臾,便来了隔壁的侍女,接了酒果过去。
铃姬抿口酒待片刻道,酒虽清淡,却有爽利风情,正和这温热夏晚,看来博雅大人是懂酒之人。
博雅固然懂酒,但今日来是为了和朋友过节,想到晴明那孩童不如的酒量,选了最淡的果酿,被铃姬一说只得答,姑娘也是个中佼佼。
呵呵,大人谬赞了。铃姬的笑声穿过两层几帐又穿过壁障,依然十分清晰。
她原本是闲得无聊,见博雅过来了,虽然因阴阳相冲不好直接面见,只图隔壁听个新鲜,但忽然起了狡猾念头,故意混一脚过去,看那两位公子要如何应对。
谁叫这长夜漫漫,独处难眠呀!
晴明见博雅额头上冒出一片汗,捂嘴闷头笑起来,博雅无奈何地看他一眼,铃姬那边又说,妾身莫不是打搅了二位公子?
哪里的话。博雅冲口而出,立刻就为习惯性的答话懊恼,但却不能失礼说是啊你是打搅了天这么黑了你快去睡觉吧,他盯着晴明,示意他去接话。
在下才疏学浅,端看中将大人应对,顺时多学几分。晴明笑得上腹抽疼,拿手揉着。
博雅少见他如此开心模样,说不出是该欣慰还是该揍他一顿,最后抓了只果子瞅准时机往他嘴里塞,晴明咚的倒在地板上回手来挡,他仗着身材优势居高临下抑制着他,摸了晴明一脸果子外面的细糖末。
小安正看书,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眼隔壁,玩什么呢?
铃姬这边听不清那里动静,以为博雅大人嘴上说没什么却腹诽不断都不愿答话,心想他也太小气了些……果子倒不错。
慢慢的吃掉一个,一边擦嘴一边回忆那些迷惑人的本领。
她哀叹一声,不大不小刚好让那边听见。
晴明已经推开博雅,抹净了脸,收拾起玩笑问,铃姬有何困顿吗?博雅大人善解人意,必能为铃姬解惑。
博雅闻言朝他腿上捶了一拳,安倍君高抬在下,在下其实愚钝的很。
诶,中将大人莫要谦虚,朝中谁人不知大人乃解语花,抚心酒。
博雅狠瞪他一眼,小声说,我听都没听说过,你从哪里知道的?!
反正铃姬只能听大声见不着人,晴明也不理会他的置疑,继续说,看在小生微薄的面子上,就请大人抚慰铃姬吧。
说着站起来,博雅忙拉他,你干吗?
给你抚慰的空间啊,难不成要我白眼在这里给你们照亮光?
你——
博雅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小生忽想起师尊还有交代,这下要去办了,博雅大人别客气,铃姬姑娘莫拘束。啊,那我就先告辞了。
晴明,你要是真敢走我立刻就和你绝交!
情急之下博雅的声音是放开了,这下隔壁左右都听得明明白白,小安再次抬起头望了眼,寻思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铃姬愣了一下。
什么跟什么啊……
转念想,这口气,这意味……有趣味哦——
她以前在山里,和姐妹们没事做就拿古事人物乱凑对,意会出无数不着谱的玩笑打发时间,来城里久了有些想念和姐妹打诨的日子,面前居然突然出现极趣味的一对,刹时觉得往后很长段日子都不会无聊了。
博雅怀着满腹郁闷的心情回家去了,晴明一个人收拾残局,想想刚才自觉玩笑是开得有些过分了,还是找个时间认真的道歉吧,不过,实在是很好玩。
铃姬披着外袿慢悠悠过来,歪身坐在晴明面前仔细的看他,晴明被看得起毛,抬眼说,解语花已经走了,后悔也来不及。
妾身本意寻乐子,没想乐子自己送上门。
晴明茫然的看她。
铃姬捂嘴一笑,认真看吧,你长得真不错,唇红齿白清秀俊雅,那个博雅大人只远望过,虽然肤色深点轮廓重点,也未尝不是英气男儿,你们年岁相仿性情相补,难怪结下缘分呢。
晴明更加不解,女人的心思他向来不了解。
铃姬自娱自乐着,挺开心地打着呵欠回去睡觉,晴明坐了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最近的形势总动荡,天象也不太安稳,也不知是谁影响了谁。
六月十五日酉时,月蚀十五分之七。
七月一日,日蚀。所有政务皆停止,公卿们集结在清凉殿外廊上忧国忧民。天皇陛下考虑要不要多奉币几次,把国内的神社寺庙都奉个遍。太政大臣摇摇扇说,今上诚意可达,则天不降怨,民可安国可泰。
天皇陛下身在御簾后面,撅着嘴嘀咕,说得倒好听,您老年岁大了可以挂个名号享清福,朕也挂个名号,可什么罪责都得担,以后史官一笔“藤原傀儡无所作为”,天下尽知……
越想越萎靡,天皇陛下倚着肋息,身体软绵绵的头都不想抬。
左近侍从略略担心,陛下连着几日没精打采的,该不会身有疾患吧,该让御医和阴阳寮的人来看看么?
博雅坐在廊边上,昂头眯眼望缺成弯弯一牙的太阳。
去年是地震不断,内膳司房子震塌压死好几个,夏天一时洪水一时旱,到冬天雪积上一丈厚,今年忠平大人的六十大寿,遇上出羽常陆几个地方连续不安生,可真是好坏凑一桌东西不落空。
他漫不经心瞎想,头中将靠过来悄声说,晚上,尚春坊?
前几天他就被邀请了一回,因为方违的缘故没有去成,今天是推不掉了,博雅便应声点个头。
天气热得不像话,尚春坊取了井水里镇过的瓜果接待客人,凉凉的几口吃下去,那暑气还绕在心口上,博雅有些恹恹地拨着琴弦,和子倩笑着移来轻依,纤手舀了勺百合冰喂到他嘴边,半嗔道,公子是不是记挂着某处佳人,连和子新做的曲子都不愿听了?
你不是都还没弹的吗?
公子从进来到现在才说了刚刚那一句,和子探不出意思来,怎好妄自献丑。
她声音娇腻,仿佛化不开的蜜糖,一圈圈缠绕着身体。有段日子博雅挺爱这调调,大约正是被母上阵性发作的唠叨病搅烦了,需要个截然不同的调剂,其时和子也才到尚春坊不久,凭借着一曲《慢舟调》吸引了博雅的注意,取来琵琶搭配着合了一段,意外和谐,便入幕一见,相谈甚欢的纠缠了起来。
是在下失礼了。博雅偏头,与和子脸颊几近贴和,气息往来反复。
有劳和子姑娘高奏新曲,在下自当洗耳恭听。
他恰到好处的笑语,和子稍得欣慰的从他手里接过琴,试了音调铮铮拨弄起来。
说实话,和子的琴乐得过大师真传,确是不凡,揉弦的力道节奏都精准,博雅击盏而和,头中将和左马头转头过来未饮先熏地看。
瞧我们这位中将大人啊,也就跟懂曲的合得来,其他的庸脂俗粉可入不了眼。
博雅装陶醉,半晌才回答左马头的诨话道,你说这些,倒像我多清高孤傲的,让姑娘们评评,博雅是这样的人吗?
姑娘们东倒西歪的倚靠各位公子,一水儿娇俏可人的模样且笑且语,博雅公子可是容易亲近得很呢。
左马头用指头勾着姑娘的脸,贴得近近的,是吗,是吗?
和子放下琴,斜着身子搭手在博雅胳膊上,无限妩媚依恋地瞧着他说,中将大人可比那些一上来就知道动手动脚的贵公子,高雅多了。
亲王的儿子呐,能不高雅吗?
头中将揽过近旁姑娘的腰,就她手上喝口酒。
哎哎,少拿我玩笑了,头中将不也是左大臣的公子吗,在女房中可有天下风流第一人的美誉哟。
诶,真是的吗?!
姑娘们略惊地把视线都聚过来,天下第一风流人呐,可不容易当的哦,姐妹们说是不是?
附和声声,左马头仰面大笑,哈哈,淑敏,你今晚千万要撑住啊!
头中将乜斜着瞪了博雅一眼,中将大人,你也不赖嘛。
好说好说。博雅充傻装愣只管埋头吃百合冰。
天蒙蒙亮的时候,几辆车离开尚春坊,一夜春宵的用度自然由中将大人帐房支付。
博雅满身靡丽的香气回到府邸,俊宏替他更换了朝服,顺说王妃昨晚有命人捎信回来。
信搁在屋里,博雅支他取来大略看了一遍,无非是宇治气候不错,水清树茂,夜晚小凉,叫博雅要顾好自己,别尽和酒肉交际,有空也到宇治避避暑气。附带新染单衣一件,面白里青的蓬色,看着倒清爽。
别和酒肉交际?
博雅瞥一眼换下来的被酒污了的衣袍,让俊宏去帐房把上月的帐单汇好今天他要看。
俊宏问昨夜的要一起吗,他想了想说一起吧,又吩咐将早先准备好的两三夏衣带上,一会儿殿上见了助雅便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