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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第二十四章

      “阿黎,”厌秋的目光落在他肩后的金饰上,问道,“你要回家了吗?”
      陆黎靠在他身上嗯了声,“这消息事关重大,我得知会教里一声,再看看……该如何处置。”
      他的语速有些慢,似乎在一面思考着,厌秋挺直背脊让他靠着,不觉间话也多了起来,“那什么时候走?去多久?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
      陆黎直起身,双手扶着他的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直将厌秋看得莫名其妙,眼里带了些疑惑的回望他,陆黎这才道,“你知道你刚才像什么?”
      “像什么?”
      陆黎低头凑近他,笑着道,“像舍不得情郎的新婚娘子。”
      “……”厌秋被他打趣多了,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容易害臊,就势用额头撞了他一下,“我同你说正事儿。”
      “嗯……过两日吧。”雪球在外头挠着门,陆黎起身开了门将它抱进来,又从房梁上摸了几条小鱼干递到它嘴边上,“秋秋在这儿我怎么会不回来。不过什么时日不太好说,若是事情麻烦,得多耽搁一阵儿。”
      他回头望着坐得远远的厌秋,不由得有些好笑,手指挠了挠雪球的下巴,一面打趣他,“兴许你与雪球处好了,我便回来了。”
      厌秋头皮一炸,勉强的望了雪球一眼,后者还仰着脖颈咕噜噜的跟陆黎撒娇,又大又圆的眼睛眯起来,很是享受。
      看着……倒也没那么怕人。
      厌秋歪着头瞧了一会儿,又将椅子挪开了一些,将下巴搁在椅背上望着他,突然问道,“阿黎会写字儿吗?”
      “嗯?”雪球吃饱了,将剩下的小鱼干叼在嘴里,一蹦一跳的出门去找玩伴了,陆黎起身回到桌边来,“会一点吧,不太会。”
      厌秋仍趴在椅背上,那模样懒洋洋的,让陆黎想伸手也去挠挠对方的下巴,他笑着道,“你要教我?”
      厌秋的眼睛亮晶晶的闪了一下,复而又泄气似的,不太好意思的道,“我字不好看……不能教你。”
      陆黎却十分好奇,将方才叙情折腾的笔墨递给他,“写写看,总比我好些。”
      厌秋便又将椅子拖了回来,蹭到书桌前,提笔润了润墨,犹豫着道,“写些什么?”
      “嗯……就写……”陆黎坐在他身边,双眼在他身上一扫,支着颈子道,“亲亲相公陆黎启。”
      厌秋现下与他已十分熟稔了,早料到他嘴里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索性当没听见,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落笔写道,“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陆黎挨在边上瞧了一眼,有叙情珠玉在前,厌秋的字虽算不上顶好看,但也工整匀称,横竖撇捺都恰到好处,自有其人风致。他虽不懂书法,但直观的一瞧,还是觉得好看,不吝夸奖道,“这不是写的很好看,写的什么?……风…会有时,直……嗯…”
      厌秋瞧他一句话念不出两个字,登时惊了,这文盲程度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又是想笑,又是疑惑,“你不识字,是怎么在中原行走的?”
      陆黎将那纸搁回桌上,双手往脑后一枕,懒散道,“认不得,会说就行,料想也没人敢骗我。”
      厌秋心道中原人旁的他不敢说,心思可是活络得不行,尤其一些个商户摊贩什么的,心里头的小九九可多了去了,便问道,“桂花和藕一斤多少?”
      陆黎自信道,“五十金。”
      “……”厌秋憋不住笑的看着他,简直不知这人这些年被宰了多少,真金白银霍霍的往外招呼也不带心疼的,他清了清嗓子道,“阿黎,你得学写字了。”
      陆黎瞧他笑便猜到了一二,挑起眉道,“怎么?买贵了?”
      厌秋无奈的望着他,“何止,翻了数十倍。”
      大抵是瞧你是个外邦人,凶神恶煞但是又傻不愣登,正是好宰的。
      “……”陆黎从椅子上坐起来,迟疑道,“那一百两买了个方士盘是不是也贵了?”
      厌秋真是惊了,“……个哈批戳戳,你买那做啥子嘛?钱放到手里头烧得紧吗?”
      “不是啊,”陆黎从架子上摸出那老旧的方士罗盘,吹了吹浮土,认真解释道,“他说能算命。”
      “……”厌秋把笔搁了,冷漠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钱?交出来。”
      陆黎图这一时嘴快,最终以上交全部身家为结局收场。厌秋点着他床底的宝箱,掀开一看全是黄澄澄如假包换的金条。
      贫穷限制了我的生活。
      厌秋一时陷入了沉默,他望了几眼那几口箱子,目光一时难以移开,他艰难道,“……算了你随便买吧。”
      陆黎也蹲在他身侧,眯着眼睛道,“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厌秋望了望宝箱,又望了望陆黎,沉吟了一会儿,就在陆黎以为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时,厌秋认真道,“太多了搬不走,来帮我点一下有多少条。”
      “……?”陆黎哭笑不得,伸手掐住厌秋的脸颊揉了揉,一双异瞳明亮非常,他借机诱惑道,“搬什么?你同我住一块,不管多少,都是你的,好不好?”
      “唔……阿姐会不高兴的…一十七……”厌秋的脸被他捏得变形,忙伸手把自己从陆黎手里救出来,继续数金条。陆黎倒是没发现他还是个小财迷,只觉得这样也十分可爱,不由分说抱着他的脸颊又亲了一口,直把在数金条的厌秋亲得满脸口水,兴致勃勃的蹲在他边上,“我帮你数。”
      为金钱所迷惑的两个人有床不上,有凳不坐,就蹲在床前头,挨在一起数了好一阵子金条。
      “三七。”
      “师父!”被唤作三七的男子探出头来,笑着的朝裴元道,“南星回来啦!”
      裴元放下手里的药碗,掀开棉布帘子走了出去,与站在门口的南星径直打了个照面,一见他这幅白得像鬼的脸色便皱起了眉,“星儿?”
      “师父。”南星偏过头,止不住咳嗽了几声,嗓子仍哑着,听起来很是难受,他小声道,“我回来了。”
      “……嗯。”裴元没再多问什么,朝药庐里头煎药的三七道,“给你师弟煎碗补血的药汤,五味子外头晾着,自己抓。”
      “诶,放心吧。”三七利索的应了,一面抓药一面朝南星笑了笑,“你好好歇歇,再有天大的事儿,回谷里来就不怕了。”
      “劳烦师兄。”南星轻轻嗯了一声,也承情的朝他一笑,他在出谷前便是冷冷清清的性子,虽说人不坏,但与旁的师兄妹总都不太玩得到一块儿。这一笑,原本有些疏离的一张脸便像山岚化去,露出群青点翠的山色来似的,俊美而温柔,倒叫三七愣了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朝屋子一努嘴,“赶紧去吧,师父等你呢。”
      南星朝他一点头,这才随着裴元进屋了,屋子里的陈设与他离开时别无二致,桌上铺满了宣纸与药材,书架上堆的书依旧摆得七零八落,想来是他走后,没有人时常来收拾了。
      “伸手。”裴元做了个问诊的手势,示意南星将手腕子递出来,后者却意料之中的摇了摇头,“师父别担心,没什么大碍,只是风寒。”
      裴元不赞同的皱起眉,但也不强迫他,只低声道,“只是风寒脸色这么差?”
      “嗯……”南星坐在他对面,双手紧紧交握,垂着眼睑不敢看他,“染风寒前,原本身子就不太舒服,又吹了风……”
      “胡来。”久未见面,一见面便是抱个病体,裴元心中担心,又十分不快,扯了张油纸给他开方子,一面冷着脸教训道,“身子是你自己的,受了苦旁人也替你分不了。你同我学医这么多年,应当知道我最厌烦什么样的人,你就是这么做给我看的?”
      南星紧紧的绞着手指,紧张道,“徒儿知错。”
      他声音低哑,说起来话来像在哽咽似的,裴元顿住了笔,他转头看着小徒弟,脸色缓了一缓,“星儿,什么事都搁心里,没人知道你怎么了,捱了什么苦处,受了什么委屈。”
      他将南星的头发挽到耳后,慢慢说道,“你从小便是个聪明的,有自己的主意,你不想说,师父也不会多问。但既然回谷里来了,照你师兄说的,天下有再大的事,再难缠的麻烦,要捉着你不放,也需经我一点头才是。”
      裴元神色淡淡,仿佛说得再轻松自然不过,他本就不是会安慰人的性子,此刻也不多费唇舌,只伸手握了握小徒弟冰凉的手,轻声道,“别怕,回家了。”
      裴元的手是温热的,将南星冰冷的手指裹在其中,他比南星高了小半个头,身子坐得稳而直,手上有常年执笔磨出的茧,晚霞透过窗子照进来,将他冷淡的神色也映得温柔。
      他看起来这样可靠而温和。
      南星抬起头眨了眨眼,微红的眼底有水光浮动,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挡了挡嘴唇,复而低头靠向裴元的胸口前。
      他轻声道,“师父,我也……想同他们玩的……”
      裴元没有接话,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南星断断续续道,“我…我也不想……一个人…师父…我……我不想的……”
      泪意让鼻子发酸,因风寒而发涩的喉头越发疼痛,南星起初还在小声呜咽,直到话已支离破碎的出了口,他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涌出来。
      有些话是不能出口的,一旦开了口,便像山风吹火,汪洋降雨,南星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冲垮了机智的堤坝,将他脆弱的保护壳一并砸出裂痕,他的手指紧紧陷入裴元的衣袍里,咽泣着道,“师父,我受委屈了。”
      裴元忍不住伸手按了按眉心,胸膛里缓了一口气出来,他将南星的后背轻轻拍了一拍,“师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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