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男子传奇》白透

62、第 62 章

　　却说李公甫和手下回到衙门后，就径直去了用于停尸的地下冰室。

　　每年隆冬时节，一些商家和有私人藏冰室的大户人家，都会趁着冰冻三尺之机，派工人去河上凿冰，或者专门把模具装水，放到夜间的室外冻上一夜、以手工造冰用来储藏——

　　用来备作热天或其他不时之需。

　　衙门的冰室乃是存冰重地，一年四季都堆着大量的冰块，温度奇低，又兼此处的特殊功效：停-尸，是以每每靠近这里，都会觉得格外清凉，动辄就能感到有阴风钻领。

　　李公甫和手下几人结伴去冰室，门刚一打开就觉一股寒气扑面，这还仅仅只是地面的一个入口，真正下到里面后，那酸爽可见一斑。

　　当捕头的，当然要有表率和领头的自觉，于是他第一个迈入下行的石阶，端着一盏油灯，一步步探了进去。石阶一路往下延伸，黑洞洞的，一步比一步虚，仿佛没有尽头。

　　几个衙役跟在李公甫身后，一路走一路搓着胳膊，不时嘶上口气，抱怨一句，“真tm邪门，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冷了啊！”

　　走了不知道多久，总算是踏到平地，不用再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下行了。

　　众衙役在李公甫的指挥下，又点了几盏油灯，接着每两个人一组，轮流把最近的一个受害者尸-体检查过后，手写了一份观察报告。

　　这般全员上阵，并非是指望他们个个像仵作大佬那般看懂尸语，解读出别样的线索。而是这样一来，不仅能让每个人都得到锻炼；再者，鉴于每个人的观察的重点不同，在没有提前沟通过、不因外界干扰而产生先入为主的混淆项时，写下的观察心得，最是真实客观的了。

　　对比着这样的手写报告，就很容易彼此验证或者查漏补缺，消除盲点的同时，发现新思路。

　　这一招是李公甫当年入职时，带他的师傅曾用过的，转眼十几年过去，他晋升为捕头的这一路，经办的案子没少用到此法，办案的好手也是带出了一批又一批。

　　李公甫对比着众衙役交上来的观察报告，没多久，还真让他找到了华点——

　　六份报告里面，有三人都不约而同提到了这次的受害者伤口跟上次的不太一样，另外有一人提供的思路更是颠覆所有人的认知。

　　“头儿，说真的，我觉得受害人的这个伤口，并不像是被蜈蚣所咬诶！”

　　“这话怎么说？！”包括李公甫在内的所有衙役全部震惊了，一个个的，都眼巴巴望着那个口出暴言的小哥。

　　“这个呃……”暴言小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我小时候住乡下嘛，每年夏天总有些人家不小心被毒虫咬伤，看得多了，自然就认得些好歹……”

　　李公甫不耐烦他说话如此温吞，急急道：“那依你看，这些受害者的伤口不是蜈蚣咬的，还能是什么呢？”

　　暴言小哥想了想，有点不太确定道：“依我看啊，倒像是那蝎子使的倒马桩之毒。”

　　“蝎子？”李公甫得了启发，命一个手下帮忙拿着油灯，仔仔细细把把那受害者的尸-体又验了一遍，果真有了些之前被忽略的新发现。

　　先入为主真是害死人啊！

　　“哎呀呀~”李公甫一拍脑门，悟了——

　　法海虽然捉到了蜈蚣精，但他们又没亲眼看到是蜈蚣精作的案，怎地光凭这个，就认为之前的命-案都是蜈蚣精所为呢？

　　李公甫越想越不对……

　　一行人从冰室出来，刚上到地面，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就见一个小衙役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说道：“头儿，你们总算上来了！那，那个法海禅师来了耶！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法海禅师？

　　他们不是刚在金山寺见过吗，怎地说下山就下山，甚至还专门找来了衙门——

　　李公甫带着满满的不解，来到前衙。

　　“施主。”

　　“大师。”

　　双方互打个问讯。

　　李公甫发现，此时的法海大师看起来，明显不如之前在金山寺时看到的那般泰然，眉目间似有焦急。

　　就听法海说道：“老衲刚才得知，有失踪多日的弟子在后山遇袭身亡，那死状……”说到不忍处，顿了下，眼睛湿润地念了句“阿弥陀佛”。

　　李公甫凭着多年来在基层阅人无数的经验，把法海这番说辞略一咂摸，就明白了——

　　这位老师傅啊，之前信誓旦旦地说妖精已经被他收服了，绝无差错，可是转眼，自家的弟子就遭了妖怪的毒手，这是面子上挂不住了。但毕竟人命关天，命案这事儿还是得由官府出面清查。

　　李公甫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别扭的，于是了然地点点头，随后客客气气把法海请到偏厅，跟他说了自己这边新发现的证据。

　　“哦？不是蜈蚣，是蝎子？”法海抚着长须，想了半天，一脸高深莫测道：“老衲心里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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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法海一袭锦襕灭邪袈裟，左手持禅杖，右手端着金钵，口中咒语念诵，随着无形卍字弥散回荡，他几乎是一步一顿，终于在天黑之前，把整个钱塘县的妖气仔细甄别，并净化了初道。

　　向来如沉静古井般的法海猛然一个激灵——

　　谁能想到，这小小钱塘，竟是邪祟横行，这是将乱的征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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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海闭目，继续默念，只是这次，他换了种清心驱魔的经咒。

　　“大师，你不要不说话啊，到底是发现了多少妖怪？这样子看起来好怕人哦……”

　　纵然法海全程不语，但李公甫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原本还想追问些奇事八卦一二，后面也闭了嘴，只默默跟在后面，多听多看，尽量少说话。

　　不意忍了一段路后，终于还是破功了，“大师啊，看你的表情，我知道事情很严重，不该打扰你，但你少透露几个字也好啊，，你这样一直不说话，我心里没底啊……”

　　法海依旧只是一脸莫测地默念着咒语，没有说话，须臾，抬头望了眼远处的店铺。

　　李公甫正自己跟自己较劲，暗暗揣测着，法海那未曾宣之于口的“了不得“妖怪事件。这会见法海有了个不一样的动作，遂也跟着瞧了去。

　　这一看去，还真是了不得！

　　随着法海视线之所及，不正是栩栩和她家白公子，新开张的那间保和堂药铺吗？

　　有时候，人就是经不起念叨，刚想到栩栩和白书臻，人就已经到了眼前。

　　“咦，姨丈老爷？我听说你白天才去过金山寺，现在都这个时辰了，也宁愿跟着这秃、呃大师，都不回家，莫不是想通了要遁入空门……”

　　不过这张口就来的毒舌，自然既不是栩栩，也不是白书臻。苏浣青嘻嘻笑着，原本还有一肚子的揶揄要说，在接收到白书臻的眼神时，只好都悉数吞了回去。

　　要说打嘴巴官司，李公甫自认没几个人是他对手，但一则他拿苏浣青当自家晚辈，二则正事要紧，便不与小青纠缠，直接向白书臻道：“妹夫，你这是和小青出门去了，才回啊？”

　　白书臻略一佛衣上风尘，彬彬一礼道：“姐夫说的正是，一些外间事务，已经和小青去处理妥当了。”

　　说话间，对上一旁法海的视线，就听后者说道：“白公子，借一步说话。”

　　白书臻了然一点头，走前，望着家的方向跟苏浣青吩咐了句：“你先进去，跟娘子说我很快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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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海跟白书臻走到一无人的巷口。

　　“白施主，之前的误会……”

　　法海吞吞吐吐一阵，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还是白书臻持重而不乏犀利地一语直切要害：“大师有话就问罢，不过妖界有妖界的规矩……至于那些不足外人道的禁讳，就恕不奉言了。”

　　“阿弥陀佛。”

　　这场旷古未有的、事关佛界与妖界之间的对话，结束在了法海抚须长叹的一连串“善哉”声中。

　　**

　　白书臻急于回家见栩栩，先法海一步走出巷口，直奔保和堂而去。不意刚到门口，就见小青和李公甫均是一脸焦急地跑了出来：

　　“妹夫——呃，我跟你说个事吼！你先冷静一点。”

　　“大哥！娘子，娘子她不在家，哪里都找不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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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栩栩不见了，白书臻怎还能冷静，当即方寸大乱，原地就要施法！什么阴阳推算、召唤五鬼、乃至九天玄元大法，一度将欲匍匐寻觅。

　　“妹、妹夫，我都说了让你冷静，冷静啊！”李公甫还是第一次看到，向来以温文尔雅形象诗人的白书臻如此失态，一时无语，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幸有苏浣青打圆场道：“姨丈老爷，我大哥之所以会如此因激动而失仪，不正说明了他对令妹的一往情深吗，用你们人间的话说，你该是‘含笑九’……呃不是，我是说‘老怀甚慰’才对呀！”

　　“咳咳咳咳……”

　　李公甫在心中默念着不知第几遍“我是大人，不跟小孩子计较”，抚着胸口，被呛得咳了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