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晨光》夜出

13、第13章

　　出了磨啡，梁里信守承诺，打了个出租车回学校。

　　车上，司机正在收听一档情感类广播，一个女孩子在哭诉一段爱而不得的心酸史，乏味且冗长。

　　想起刚刚和杨瑾的对话，梁里不禁轻笑，自己的生活到底是多无趣，偶尔多了一个多接触几次的人，大家就都想撮合她们。

　　梁里用胳膊支着下巴往窗外看，初夏的夜晚，街头华灯璀璨、笙歌鼎沸。

　　她微微低下头，扪心自问，不能否认，林夏阳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就如同这个温暖而绚丽的夜晚对人们的吸引一样——人都会靠近温暖、美好的事物罢了。

　　梁里想起林夏阳呆愣愣的模样，不禁弯了弯嘴角。

　　那个小傻瓜可能永远都不会懂得爱情是什么吧。

　　一旁的司机瞥了一眼梁里，伸手吧广播声音调小。

　　“在想男朋友呢吧姑娘，笑得那么开心。”司机目视前方微微侧头对梁里说。

　　“没……不是的。”

　　司机善解人意地安慰她：“嗨，没关系，现在不是没准过几天就是了，多努力努力就好。”

　　梁里忽然觉得刚刚那个哭诉心酸史的节目其实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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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叔回家后在一楼房间里没有见到方婶。他又到厨房和小花园里各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方叔心里边嘀咕着这大晚上的一个小老太太跑哪里去了，边往二楼走。他刚从楼梯口探出头就看见了被嘀咕的小老太太正猫着腰往林夏阳的房间里看呢。

　　林夏阳房间的门虚掩着，借着走廊的灯光隐约能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形。

　　方叔蹑手蹑脚地走到方婶背后，轻轻拍了她一下。

　　方婶做贼心虚地一抖。

　　“干什么呢，偷偷摸摸的？”方叔问。

　　方婶一手拉着方叔的胳膊，一手挡在方叔的耳边，凑近了说：“今天这孩子不太对劲，往常这个时间都应该睡着了，你看这还在翻腾呢。”

　　方叔伸着脖子往房间里瞄了一眼，还真是，床上的蚕宝宝林夏阳烙饼一样地来回翻腾。

　　“我跟你说啊，今天你们走了以后我就发现这孩子不对劲了，晚上弹钢琴弹了还不到十分钟，睡觉前的热牛奶也没喝，一直闷闷不乐的。哎，我担心这孩子病了又不会说，但你看看，这活蹦乱跳的也不像是生病啊。”方婶一边跟着往房间里看一边说道。

　　方叔挠挠头说：“这……我也看不出什么大毛病呀，那要不，明天去医院查查？”

　　方叔说完话一扭身看见林伟回来了，他正站在楼梯下边往上看，看样子刚刚老两口的对话他也应该听见了。方叔心想正好可以跟他商量一下去医院的事情。

　　林伟笑着走上二楼，往林夏阳的房间里扫了一眼，问方叔：“梁里来过了？”

　　“啊，对呀，你怎么知道的？”方叔不解地问。

　　林伟没回答，但笑意更浓，他揽过方叔方婶说：“行了，夏阳没事，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送走了方叔方婶，林伟轻轻地帮林夏阳把房门关上，他叉腰站在门外，对着房门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而此时房间里的臭小子正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黑夜把人情感的细枝末节无限放大。

　　白天梁里靠在小藤椅上睡觉的样子不停地浮现在林夏阳的眼前。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些不安分的想法，如果时时刻刻都能和梁里待在一起就好了，他想一直陪她说话，看她笑。他突然就不想要别的朋友了，最好梁里也没有。

　　这种莫名的情绪一旦萌芽就开始疯长，它像滕蔓一样紧紧地缠绕着林夏阳。开始的时候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紧接着他又对这种陌生的情绪感到害怕，最后他为自己有这样的自私想法感到深深的羞愧。

　　他本能地抗拒，又忍不住被吸引。

　　他在矛盾的漩涡里苦苦挣扎，直到夜幕隐退，东方泛白。

　　方婶来叫门时林夏阳刚睡了没几个小时，他把被子蒙在头上，翻了个个，又睡了过去。

　　方婶推门进来，扯了扯被子嘟囔道：“你爸爸心可真是大，还说你没事呢，今天都没起来跑步，这要是真病了可怎么办呐……”

　　林夏阳从被子里探出半颗脑袋，迷迷糊糊地看着方婶。

　　方婶用手背贴了帖他的露出额头，确认他没发烧，接着说：“起床了夏阳，你孟老师来看你了。”

　　孟洗年曾是夏婉的钢琴老师，后来经过夏婉的引荐也成了林夏阳的老师。老先生是国家音协的干部，在钢琴方面的造诣颇深。当初刚收下林夏阳的时候孟洗年可是把他当成重点培养对象的，后来出了事，孟洗年相当于一下失去了两个爱徒，备受打击。这些年来他一直免费给林夏阳做钢琴指导，对林夏阳疼爱有加，亦师亦父。

　　林夏阳听见孟老师来了很快就从被子里爬出来，跑到卫生间以极快的速度刷牙洗脸，然后顶着一头鸡窝碎发“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一楼大厅里林伟正陪着孟洗年聊天，二人听到脚步声齐齐看向楼梯的方向。林夏阳在楼梯下站定，抿唇笑着叫了一声“孟老师。”

　　孟洗年笑眯眯地招呼着林夏阳坐到他身边。

　　一旁的林伟开口：“夏阳啊，你孟老师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一听啊？”

　　林夏阳先是看向说话的林伟，在听到有好消息的时候又扭过头去看向孟洗年，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拉了拉孟洗年问道：“老师，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啊？”

　　孟洗年也不逗他，一本正经地说：“是这样的，下个月初在省大剧院有一场慈善主题音乐会，我想推荐你去演奏一首曲子，演出不难，多加练习就行。我今天特地过来问问你们的意见。”

　　孟洗年说着便看向林伟，林夏阳的目光也跟着看向了林伟。

　　林伟笑笑说：“夏阳，你自己拿主意吧，但是孟老师说了，为了保证演出质量你这段时间都要加强练习，恒亚那边的演奏要停一段时间了。”

　　林伟心里清楚加强练习对于林夏阳而言并不是问题，但要是停掉恒亚那边的演奏林夏阳恐怕不会同意。

　　然而令林伟出乎意料的是林夏阳略略想了一会儿就欣然接受了。

　　当然，林夏阳并不是为了参加音乐会而准备闭关修炼，他只是害怕看见梁里，怕她知道自己心里那个自私的小秘密。可能方婶说的对，自己只是生病了，等过几天病好了就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了，到时候再去找梁里，对，就是这样。

　　得知林夏阳愿意参加音乐会后孟洗年没有犹豫，直接拉着林夏阳到琴房开始选曲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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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两个多星期的练习，林夏阳的进步很稳定。孟洗年给他选了一首独奏曲目，不出意外的话足以应对音乐会。

　　这天，孟洗年临走时给林夏阳留了两张邀请函，说是可以邀请家人或者朋友参加。

　　孟洗年走后，林夏阳看着邀请函出神，他抽出其中一张端正地放在桌子上，准备留给林伟。

　　如果再给一个人的话……林夏阳无疑是想选梁里的。

　　他反复搓捻着剩下的那张邀请函的一角，眼看都要搓出泥了，才把邀请函放下。

　　他又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在联系人里翻到梁里的那一页。

　　然后他看一眼邀请函，再看一眼手机，看一眼邀请函，再看一眼手机，看一眼邀请函……

　　再看一眼手机的时候手机就“嗡嗡嗡”地震起来了，“梁里”两个大字赫然出现在来电号码的位置上。

　　林夏阳一个激动把手机扔出去了两丈远……

　　远处，坚/挺的手机里传来一道女声：“林夏阳，你在吗？”

　　林夏阳：“？？？”

　　他猫着腰靠近手机，界面上显示已经免提接通了来电。林夏阳迅速捞起手机，搁到耳朵边，“梁……梁里？”

　　女声有些急躁不安，“你还好吗林夏阳？”

　　果然是梁里。

　　“我我我……我挺好的……”

　　“这两周怎么都没来弹琴呢？你没什么事吧？”

　　“我我我……我一直在家练琴呢。”

　　“哦，那就好，我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

　　林夏阳忍不住嘴角上扬，他看了看桌上的邀请函说：“那个……梁里，我明天能去找你吗？”

　　手机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多时就听梁里说：“好啊，我明天下午四点以后都没课，你来了之后给我打电话吧。”

　　挂断电话，林夏阳一个猛子扎到床上，这样似乎还不足以表达他的兴奋和激动，他又使劲蹬了几下腿，直到筋疲力尽才瘫软在床上。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病不但没好，反而更重了。

　　但林夏阳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急切地想要见到梁里。

　　夏日的午后，天空碧蓝如洗，烈日当空，细密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透射而下，地上印满了细碎的光斑。

　　清风吹过，树枝摇曳，光影浮动，像阳光照耀下的海面，波光粼粼。

　　树上的知了卖了命地叫着，那是夏日独有的声浪，热烈而悠远。

　　窗外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盛景，窗内是一颗蠢蠢欲动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