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晨光》夜出

14、第14章

　　第二天下午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小雨，接近傍晚时雨停了，天边腾起一片火烧云。

　　林夏阳给梁里打电话，约在学校的南门见面。

　　梁里很快从图书馆收拾书包出来，远远地就看见正和方叔聊天的林夏阳。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短袖短裤，露出的肌肉修长健美。他双手向后撑在车子上，扭头和方叔说话，唇角溢出淡淡的笑容，他身后是一片艳红的云彩，绚得晃眼。

　　梁里走近，林夏阳急忙收起手臂上前两步叫道：“梁里。”

　　梁里笑笑，她打量着林夏阳，半个多月没见，他好像有些瘦了，但却精神十足。

　　“我带你们到学校逛逛吧。”

　　梁里看向方叔，发出邀请，一旁林夏阳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梁里。

　　方叔摆手说：“你们小年轻的去逛吧，你方婶让我去北边的农贸市场给她买做小咸菜的调料呢，再晚人家就关门了。”

　　目送方叔离开，林夏阳掏出音乐会的邀请函递给梁里。他挠挠头，有些羞涩地说：“这周五有一场慈善音乐会，有我的一个钢琴演奏，我想请你去观看。”

　　梁里接过邀请函，想起上次自己拒绝参加他生日宴会时他落寞的语气，心里一阵自责。她瞥了一眼林夏阳，他紧张得像一只随时要爆炸的气球。

　　梁里扬了扬手里的邀请函，坏心眼地逗他：“呦嗬，我们林公子这是要登□□奏了啊！”

　　不出所料，林夏阳反应过来后羞得满脸通红。

　　梁里心情大好，笑弯了嘴角。

　　林夏阳小声嘟囔道：“不要笑了……”

　　梁里不听，仍旧仰着脸咯咯地笑着。她双眸黑亮，闪着光。

　　林夏阳被她笑得耳朵都热了，他急了，忙伸手遮住梁里的眼睛。

　　微凉的指尖触到眼角，带着一股干净的香皂味，仿佛有一根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梁里的笑容僵在嘴角。

　　半晌，林夏阳把手放开，他们看着对方，又很快别开眼，看向两侧。

　　远处夕阳正浓，烫红了整片天空。

　　“邀请函我收下啦，我们进学校看看吧！”梁里说罢，抬脚往校园里走。

　　林夏阳揪了揪耳朵快步跟上。

　　A大南门是开放式大门，门口有一个长近十米，高一米多的石头，上边用红色漆料写着校名，威严霸气。进了校门径直是一条石板主路，两侧规整地排布着教学楼。

　　梁里带着林夏阳沿着主路走，边走边给他讲各处的风景，林夏阳瞬间化身小迷弟，听得认真又仔细。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小迷弟忽然停住脚步，朝着一个方向出神，梁里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右手边的体育场。

　　“那是体育场，走吧，带你去看看。”

　　一进体育场一股浓烈的塑胶味扑面而来，跑道上零零散散有一些学生在跑步，四周的看台上堆着几摞衣服。

　　林夏阳似乎被体育场的气氛所感染，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梁里笑了，她把书包放在看台下面，带林夏阳来到起跑处，她边热身边问他：“要不要和我跑一圈？”

　　林夏阳环视了一圈，摇了摇头说：“你跑不过我。”

　　梁里：“？！”

　　林夏阳开始和她一起热身。他指了指二百米终点的方向说：“你从那边开始跑吧，我来追你。”

　　梁里认怂地穿过足球场往二百米终点的方向走去。

　　她在最内道的位置站定，然后朝林夏阳挥了挥手，起步加速。

　　另一边的林夏阳收到讯号后迈开长腿开始追赶梁里。

　　他们隔着整个足球场，朝着相同的方向进发，全力以赴。

　　空气里混着塑胶的味道，微微泛着热气，蒸腾着年轻的热血。

　　跑道上的学生大多是颠着小碎步慢跑着，被风一样的梁里和林夏阳一一超越。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在距离终点五十米的地方，他们开始拼尽全力冲刺。

　　终点处，不知道哪个学生吹了一声口哨，响透大半个的体育场，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

　　林夏阳在距离终点两步远的地方追上了梁里。

　　旁边看热闹的学生发出一阵阵叫好声。

　　两人相视而笑，都喘得说不上话来。梁里拉着林夏阳走到一旁的休息区，仰躺到地上，大口喘气。林夏阳躺在梁里的旁边，心跳得快吐出来了。他朝梁里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梁里笑了，她把林夏阳的手拉下去，又冲着他竖起了拇指。

　　两人嬉笑着望向天空，调整呼吸，不再说话。

　　天边的夕阳落山了，微暗的天空留下两道长长的飞机尾线。

　　梁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真实、有力，那带有生命力的声音正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她沉寂而干瘪的灵魂。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林夏阳忽然坐了起来，“梁里，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叫我？”

　　梁里也跟着坐了起来，听了一会儿说：“没有啊，你是不是跑得太快了耳鸣了？”

　　林夏阳挠了挠头，表示不清楚。

　　梁里站起来，伸手把林夏阳也拽了起来，说：“去买瓶水吧，如果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林夏阳点头。

　　两人出了体育场，梁里到一个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瓶水，自己拧开一瓶，扔给林夏阳一瓶。

　　林夏阳喝了一口水，问梁里：“你经常跑步吗？”

　　梁里想了想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跑。”

　　大多是在大雨里或者没有人的夜里。

　　林夏阳低着头没接话，梁里问他：“怎么样，耳朵疼不疼？”

　　林夏阳摸摸耳朵，笑道：“不疼，现在听不见有人叫我了。”

　　梁里指了指前方说：“走了，带你去湖边转转。”

　　林夏阳默契地跟上。

　　人工湖在校园的西侧，出了体育场要穿过一片树林。

　　天色渐晚，路灯的光亮穿过层层枝叶依稀而下，湖边幽暗静谧，又到了鸳鸯戏水的好时节……

　　梁里带着林夏阳在湖边的长椅上落座，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这是一个相当不靠谱的决定。

　　身后的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情侣的嬉闹声，不远处的另一张长椅上一对男女正在忘情地拥吻。

　　梁里有些头皮发麻，她很少到湖边来，更不知道晚上的湖边是这样一派胜景。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带着林夏阳钻了小树林！

　　梁里准备带林夏阳远离这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可惜话未出口一旁的好奇宝宝就开始提问了：“梁里，你看，他们是在亲亲吗？和电视里演的一样啊！”

　　“嗯，他们……他们在谈恋爱。”

　　“谈恋爱是在谈什么？”

　　恋爱么？梁里用手拄着下巴，她回想杨瑾说起江丞彦时的眼神，试图描绘爱情的样子：“大概就是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想起他就会想笑，只要无时无刻和他在一起就会很满足吧。”

　　林夏阳瞪圆了眼睛，追问：“那……就只和他在一起吗？不和别人玩了？”

　　梁里扶额，“当然，谈恋爱就是两个人的事啊，三个人那是斗地主！”

　　林夏阳没听懂后半句，但他明白梁里的意思，他下意识地捂住嘴，嘟囔了一句：“我谈恋爱了……”

　　梁里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林夏阳忙摆手道：“没没没，没什么。”

　　原来我不是生病了，我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梁里耸耸肩，再次望向眼前的湖面，神色宁静。

　　林夏阳盯着她的侧脸，问：“梁里，你想过要谈恋爱吗？”

　　他的语气略显郑重，问得梁里一愣。

　　“没有，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回答得干脆而坚定。林夏阳的心里闪过一丝难过。

　　不过没关系，从今天起我就在心里偷偷喜欢你。

　　林夏阳伸了个神清气爽的懒腰，纠结了半个多月的心结被解开，他有一种刑满释放的轻松。

　　梁里瞥了一眼阴晴不定的林夏阳，无奈地笑了。

　　“还接着逛吗？”她问。

　　“嗯！”他站起来，愉快地答道。

　　两人出了树林，沿着主路往学生寝室的方向走。

　　梁里指着主路右侧的一幢建筑对林夏阳说：“看见这栋楼了吗，四楼最左侧的一间就是我的寝室。”

　　林夏阳瞪大了眼睛仔细地数着：“一、二、三……”

　　“嘿，梁梁！”

　　二人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响动吓了一跳。

　　梁里转身，看见一脸嬉笑的秦晓。一旁的林夏阳明显被吓得不轻，他目光游移在梁里和秦晓脸上。梁里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抚道：“没事没事，这是我室友，秦晓。”

　　林夏阳稍缓一下，冲秦晓点头，“你好，我叫林夏阳。”

　　秦晓有些尴尬地咧嘴笑笑。

　　林夏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略显僵硬的气氛，他退后两步接起电话。

　　秦晓急忙拉着梁里问：“这谁啊？我老远的就看见你们俩从小树林那边出来。”

　　“咖啡店的客人。”

　　“梁里你有点奇怪啊，以前没见你对谁这么热络啊，一个咖啡店的客人你竟然带他逛校园？啧啧……”秦晓费解地撇嘴。

　　梁里无从解释，直勾勾地看着她。

　　林夏阳挂断电话走过来说：“方叔到了，我该回去了。”

　　梁里点头说：“我送你到大门口。”

　　两人跟秦晓告别，往大门方向走去。

　　秦晓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嘀咕，去个大门口还要人送啊。

　　她回想林夏阳木讷的表情，挠挠头嘟囔道：“怕不是个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