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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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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里逃也似的奔回了店里,灌了两口凉水,稍稍平静了一些。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托着腮看着窗外。
天已经彻底黑了。
梁里觉得很无力,在这黑夜的掩映下不知道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
杨瑾是在梁里望天的时候回来的。
吧台里的大成跟她打招呼:“老板娘回来啦!”
杨瑾笑着答应,她从斜跨的小包里摸出一只橡皮筋,顺手给头发挽了个发髻。
杨瑾环视一圈店里,靠墙的角落里还剩一个女白领对着笔记本敲敲打打。她转身跟大成说:“行了,你收拾收拾回吧,剩下的我来弄。”
大成干净利落地收了个尾,换下衣服下班了。
杨瑾走进吧台,接了一壶水,扔里几朵玫瑰花,插上电源线开始烧水。
透明的电热水壶里开始有一串串小气泡冒出。咕噜咕噜的烧水声打破了咖啡店里稍显沉静的气氛。
杨瑾来到梁里的对面坐下。
“这么晚了怎么跑店里来了?”杨瑾先开口问道。
梁里又把露露弄混学生证的事跟杨瑾说了一遍。
杨瑾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儿她又问:“刚才在外面,你都看见了?”
梁里看着杨瑾的眼睛,直白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教你们?”杨瑾又问。
提起江丞彦,杨瑾的眼里浸满了温柔。
梁里:“嗯,江老师教我们听力。”
她有些幼稚地把“老师”两个字咬得很重,似是想要唤醒杨瑾某些方面的意识。
杨瑾深吸了一口气说:“时间过得真快,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助教呢。”
角落里的女白领收起电脑离开了,杨瑾起身去收拾餐桌。吧台里的热水已经烧开了,杨瑾提着水壶和两只玻璃杯回到梁里面前。
杨瑾往两只杯子里倒热水,就听梁里小声说:“江老师是有家庭的人。我总觉得,你不该是这样的。”
杨瑾“扑哧”一声笑了,她盯着杯子里飘荡的玫瑰花瓣,心想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杨瑾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小镇里,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和一帮叔叔阿姨偷渡去了欧洲。后来和爸爸一起出去的侯叔因为受不了偷渡客的生活跑回了国。那个时候杨瑾的爸爸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还会时不时地给家里寄些钱回来。侯叔的老婆看着有些眼红,她经常抱怨侯叔吃不了苦。一次几个家庭聚会的时候,醉酒的侯叔受不了老婆的抱怨,大吼着说:“你以为在外面的都是好人啊,那老杨都跟别人过上了,我回来安安稳稳地和你过日子你别不知好歹!”
尽管醒酒后的侯叔抵死不承认,杨瑾妈妈还是确信杨瑾爸爸是真的和别人过上了日子。杨爸爸从出国后就只往家里寄钱,电话和通信都越来越少,而且这一走好几年从来没有回来过。
就这样大概过了两三年,杨瑾妈妈就以做生意的名目跟着一个她的老同学到外省去了。
那以后杨瑾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再没见过爸爸,也很少见到妈妈。
这些事杨瑾鲜少和别人提起,当然梁里也是不知道的。
杨瑾低着头盯着杯子出神,杯子里氤氲的雾气在她眼前慢慢升腾。
半晌,梁里问道:“你们认识很久了?”
杨瑾从深思中回神,她点点头,把一只杯子推给梁里,说:“细数起来我还是你的学姐呢。”
梁里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杨瑾望着窗外的黑夜,回忆一幕幕漫上来,“我认识他那年刚上大一,那时候他刚从英国研究生毕业,是我们英语公共课的助教。
他和别的老师都不一样。按理说他那样一个年轻帅气的老师应该和学生相处得很好吧,可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很古板的人,不会和同学聊天逗趣,每天上课前一定要考试,下课就布置作业,不许抄袭,交不上来就会扣平时成绩,毫不留情。
那时候同学们都年轻,不服管,我成绩好,就经常给他出难题,但他从不生气,总是很耐心地给我解答。接触得多了我慢慢发现他是一个认真又严谨的人,我特别喜欢看他戴着眼镜批改作业的样子,那清清冷冷的样子真的很勾人,后来慢慢地我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有‘个性’的小老师了。”
“所以他就和自己的学生在一起了?”梁里问。
“怎么可能?”杨瑾嗤笑,“我明着暗着追了很久都没有追到他。但我总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
杨瑾边回忆边讲,眼角眉梢渐渐染上了一层娇艳的喜色。
“我记得后来有一次我生病了,他来我们宿舍楼下看我,正好遇见了来给我送饭的我们班的一个男同学,我记得当时他脸阴得都要拧出水来了,那以后没过多久我们才在一起的。”
杨瑾笑得跟开了花似的,梁里仿佛嗅到了那花海的芬芳,她突然心生向往。而和这个念头一同浮现的是林夏阳的笑脸,那笑容灿烂而温暖。
对面的杨瑾晃了晃手里的水杯,打断了梁里的思绪,“刚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可是为了避人口舌,我们都是在学校外面约着见面。那个时候我们都年轻气盛,爱的热烈也冲动,在一起一年多以后我们开始经常吵架。那天我们又吵架了,我已经忘记是为什么了,只记得我哭着从他宿舍跑出来,哭得很凶,最后晕倒在了寝室楼下。宿管老师把我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我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杨瑾有些哽咽,她喝了口水说:“其实我当时一点都不害怕,我也从来没有为我的孩子感到羞耻过。那些老师都在追问我孩子的爸爸是谁,我一个字都没说,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毁了他。老师见我肯说,就让我叫我的父母来,我跟他们说我找不到我的父母,那些老师拿我没办法,最后一个一个都走了。不久以后我就接到了学校的劝退通知。”
杨瑾说得很轻松,她双手握拳,泛白的指节出卖了她。梁里轻轻拢住她的手,掌心里一片冰凉。
杨瑾笑笑接着说:“我从学校退学以后他把我接到了他的公寓里,每天都很仔细地照顾我,可是我当时情绪很不好,不怎么吃饭,营养也跟不上,最后孩子还是没能保住。后来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再有过小孩。”
她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缓缓开口:“或许年轻的时候太冲动,总会有些报应吧。”
梁里拧着眉问:“既然这样了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呢?”
杨瑾说:“他生在高知家庭,我这样没学历又生不了小孩的人他父母怎么可能会接受我。起初他也不是没有争取过,可是他家里闹得很厉害。他上着班还得照顾着我,每天焦头烂额的,我看了心疼,想着只要他爱我,那我一切就都无所谓了,所以我们的事就一直这么拖着。”
“可他后来还是结婚了啊!”梁里戳破。
“他们……”
杨瑾微微愣了一下,她刚开口,咖啡店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女生走了进来。
“你们好,请问哪位是梁里啊?我是露露的室友,来还学生证的。”咖啡店里只剩杨瑾和梁里两个人了,女孩径直走向她们的座位前问道。
闻言,梁里立马起身道:“我是梁里,学生证给我就好。”
女孩从包里掏出一本学生证递给梁里。梁里翻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说:“这回对了,你稍等我一下,我把露露手里的那本还你吧。”说着,梁里便跑去拿露露柜子里的学生证。
“过来坐吧!”杨瑾让了一个位子给女孩。
“不用啦,挺晚了,我拿了东西就回去了。”
梁里把露露柜子里的学生证还给女孩说:“谢谢你了,这么晚还麻烦你跑一趟。”
女孩爽朗一笑说:“嗨,要不是我和露露稀里糊涂地搞错了,也不用让你在这等到这么晚啊!”
两人没再客气,梁里送女孩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杨瑾已经把桌上的水杯水壶都收到了吧台。
刚刚的话题就这么草草收场了,而杨瑾似乎也没有再聊下去的打算。
也罢,梁里叹了口气走向吧台。
她探着身子问杨瑾需不需要帮她一起收拾。
吧台里的杨瑾抬手看了一眼表,然后摆了摆手说:“没什么要做的了,这都九点多了,你赶快回去吧,明天不是还要考试嘛!”
梁里想想也是,就没跟杨瑾客气,她磨磨蹭蹭地揣好学生证,跟杨瑾说:“那个……今天你跟我说的那些我会替你保密的。”
杨瑾笑了,“我当然信你了,不过……说不说的其实也没什么。我不是很在乎。”杨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忽然杨瑾又想起了什么,她半个身子支在吧台前神秘兮兮地问道:“梁梁,听露露说最近经常有一个小帅哥来找你?”
梁里闻言脸颊“唰”地红了,她急忙解释道:“一个刚认识的人,就是那天下雨你让我给他送伞的那个人。”
杨瑾了然地点点头说:“你大学都快毕业了,如果真的遇见喜欢的人不妨相处一下试试。”
梁里顿了顿,她摇头说:“没有,我们真就只是普通的朋友,而且我也不会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