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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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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当空照,花儿也在笑。
小鸟说,早早早。
你为什么不来上学校。
清晨,从满头大汗中惊醒,就像跟我起床时间约定好一样,我的手机从一天伊始就震个不停。
叹一口气,闭着眼睛凭着记忆摸上床头,把那块不断嘟嘟的板儿拿到面前来,按亮显示屏,朦胧地睁开眼睛。
未知号码。
思索片刻,接了。
“喂?”我不确定有没有把声音里的起床气藏好,压低声音讲话,小心翼翼。
“喂,老师,是我。”
听声音像个小孩子。是新班上的吧,军训后的第一天就这么早打电话过来,不是有要紧事要拜托就是来请假。
“恩,来请假的?”
“……”
一阵沉默。
“老师,我就那么像是个爱请假的人吗。”小孩子还反问起来了。
“跟你开玩笑呢。”我皱皱眉,看来没猜准?
“我是有要紧事要申请稍微晚一点儿接受课堂教育。怎么叫请假呢,多官方啊,我这么爱学习的人。”
“……”这回轮到我沉默了。
说白了还是这意思呗,嘴滑。
“行吧,那你有什么要紧事,跟老师汇报一下,我看能不能给你这个'推迟接受'的机会?”
“我……”
初三的孩子刚升高一,难免不适应,给个台阶下,让他们适应适应也是好事。
我这么想。
于是把耳朵贴近屏幕,正要听听对面的小人儿会给我个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一声刺耳的警报忽然响起。
接连响起的忙乱脚步,顺着电波传来。我一下紧张起来。
“四号床,医生!有没有医生来看一下!”
“血止不住,病人已经出现休克症状!”
“请再等一下,已经有人去叫未宽医生了!”
三三两两有人在喊叫着。话音无比焦急。
忽然砰地一下,我赶紧把手机拿远,似乎有人把电话摔开了。
“现在还有哪间手术室是空的?”
“三,三号手术……喂!”
“你不能擅自把人推进去,未医生亲自嘱咐过的!虽然相关病例你接触过资料,但你还没有多少临床经……等一下听我说完啊!”
“你还没有执照呢!”
是那个孩子?!
总算我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昨天下午那个说爱看医龙杂志的眼睛很亮的女孩。
她走了以后我还翻了花名册去查了资料。
她是叫,叫……叫什么名字来着……哎,年龄往三十跑也容易忘事了。
对面的形势听着很危急,打开免提勉强听清楚了一些,但是手机怕是给一冲动扔的太远,音孔里满是断断续续的杂音。
“给我拦住她!”忽然多了个男性的声音。
“放开我!”
“小未!你就听听话吧,哎呀……”
“我不干!”
“再不手术,病人就要死了!”
“我说,你们一个个都是职业的吧!”
“而且论做手术,我绝对不会输给爸爸的。”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
嗒嗒嗒一阵小跑。接着,一阵气喘。
电话被重新捡起,有人慢慢出声。
“老师,还是我,我是未知,抱歉摔了你电话,今天的课我请假,回见。”
“喂……”
刚升上嘴边的“不要冲动”还没说出口,那头已经一线忙音。
通话结束,整八分钟。
按灭屏幕前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三十,该去上班了。
还是起身下床,叫醒室友。大家都是一块在这高中工作的年轻老师,合租合租,不光便宜能省月钱,房子离学校近走走就到,而且早上谁先醒了就互相喊喊,还能一起下楼买早饭。
都市里的人哎……都活得和蚂蚁似的。
离开故乡,又离开大学,跑到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所谓是大城市的地方求职,混个貌似风光的位子。再把喜欢独居的,不喜欢独居的凑到一块去,让大家宁愿拉低双商也要钻进集体,博个莫名的归属感,再之后,貌似高龄了,三十了,一堆人给你撮合个对象,巴巴地跟你讲再不找就没得等了老了,然后稀里糊涂跟个人就过起了柴米油盐,生几崽,生皱纹,苦口婆心劝公子读书,一不小心过去一辈子。
这种日子不是所有人都爱过的。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种有能耐放下一切辞职出走的老师,不是存的钱足够支持半生,就是做好了之后吃得苦上苦的心理准备。一时的洒脱谁都能做,但之后承担后果的又不是别人。
不过……
我转眼,看看窗外。朝阳刚刚升起,卖早点的铺子响起叮叮当当的风铃声。
我……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点时间,我也想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啊……
话说,昨晚那次梦的情景还和以前一样。那个人把我送进山洞里,身上带着箭头,苍白的笑,带着只身赴死的觉悟。
还是那几句话。不过,“现在是,今后也是。”“我啊……最喜欢博美你了。”这一次她往后说了一句,我才醒来。
每一次的梦都在向后延续,但之前的故事,好像被谁删减,每一次都从牵着手一起奔跑开始,匆忙地跑过纷乱的战地。
那个情景不像是现代,近代……或许有可能。
身上穿的服饰吗,反正不是现代的大衣就是了,古装,也不完全是中国古代的样子。
这种事情还有待研究……
嘛。
该出门啦。
还有班要上,今天……我看看,三个班的地理课,两个班在上午,下午还有一堂,然后要看自家班级的晚自习。
不算太忙。想起上学期学校里有个新来的政治老师一个人担十三个班的连轴课,把人姑娘忙得是头发来不及束衣服也来不及换,抱着教案堪比百米冲刺,就觉得自己已经好很多了。
不知不觉走到学校门口了,跟一起走的今年带高二的同事分了别,向高一楼走去。
“城老师早。”
“老班早。”在楼道口碰到几个本班的学生,巧了。
“早。”我回,点一点头。
走上三楼,他们往右边的班级去,我走向走廊左边的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门,年级长已经站在里面了。呼,来得好早。
“诶,小城。”
看着高高大大的级长说起话一步三喘气,这个一个人拖着俩娃的单亲奶爸,也蛮不容易的。
“你们班那个,那个有个学生,军训请假是怎么回事。这届就她一个没参加军训,教务处知道以后还挺生气的。”
“也快到上课的点了,待会叫她过来一下吧,我和她谈谈。”他貌似说完了。
“不行哦。”
我找到自己座位坐下,放好包。
“怎么了吗?”
“她今天也请假了。”
“啊?怎么回事?”
“暂时还不太清楚。早上刚刚打电话来请的假。反正现在您是见不了她了,教务处那边……等明天再说吧。”
我打开电脑,点开班级名册。
“好吧……那等她来了再说,联系就交给你了,城老师。”
“啊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刚刚才记住,现在又忘了。”
晕,中年人啊,真是,一样记不住东西。
不过刚好我也在翻,这孩子的入学照,拍的还蛮精神。
“未知。”
“啊?”
“就叫未知,姓未。”
“哦哦,还有这个姓啊。”
“是的。”
回答完他,想到早上那个未知电话的来电提示。这名字,真是连备注都不用改了。
“那我先去上课了,城老师早上也有课吧。”
“恩。回见。”
办公室门关上,我也拿出备课表开始温习。
“论做手术,我绝对不会输给爸爸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的这句话一直在我耳边转。
话说,她早上已经是想给病人动手术的吧。
还那么小,没有医师执照,我也查过,她的父亲未宽是独自开私人诊所的医生。这种性格和才能,估计也是随了父亲。
不知道成功了没有。毕竟在很多医疗剧和现实里,做手术这种事,只有专业的医生才能信誓旦旦地担保成功率。
她一个高中生……能行吗。
一边改着教案,我一边想着。
笔写完,停下,我抬起头。
“未宽诊所……”
在浏览器的搜索框里打入四个字,搜索结果第一条是一行离学校不算太近的地址。
拿来一张纸,抄下地址。
看了一眼晚自习结束时间,八点半,还好。估计私人诊所的关门时间会晚一点。
而且,这孩子的家庭住址,就写的是医院的地址。
看了一眼时间,快到上课时间了。
抱着教案,走出办公室。
我缓缓踏上走廊。
今天要学季风与洋流了呢。
然后,再过不久就到秋分日了。
那一天,太阳会直射赤道,全球昼夜等长。
在东京……也是十二小时的晴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