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萍归处》屈不平

4、别离

　　金哥哥说这些年里他不做声响是想尽早消除新皇的顾虑，好活着离开。他知道我没死，一早就预备天涯海角的来找我。
　　“找不到我怎么办？”
　　“总会找到的。一辈子那么长。”
　　我轻轻一笑，又问他：“我们逃出去之后去哪里呢？是去过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吗？”这话里有我最大胆的想法。我在告诉他：金哥哥，我想从此以后和你在一起。
　　金哥哥愣怔之后，眼睛里突然生出一点湿意，像要哭出来一样。
　　“是，念儿。我们去过我们的日子，平平安安的日子。”
　　一切都是毫无预兆的。那天，金哥哥奉旨上殿，皇帝与他同饮。金哥哥回来后，嘱托我立刻出城。我搀着他，眼睁睁看着他的嘴角流出殷红的血。
　　“念儿，出城去！离开这里！”
　　我始终不知道皇帝是如何知晓一切。我经历过国破家亡，可在金哥哥面前，我仍是一个小孩，我没有操心一切，没有关心他如何为我们的出逃策划，我只想着以后同他一起过快活日子。
　　“念儿，听我的——出城去！”
　　我抱着金哥哥，知道他已无药可救。我抱着他，用手抹着不断涌出的血。我说：“金哥哥，我会走的，我会走的，你不要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他睁着眼睛，流出一行泪，心里梗着一口气，“公主，金启无用！”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哭着说：“没有，金哥哥，没有！”
　　金哥哥死了。我把他放在床上，拧了帕子帮他把脸擦净。我坐在他身边，对他说：“金哥哥，我替你报仇。”
　　那是很冲动的行为。我没有去侦查，没有去等待。我急于杀死那个人。想让他在黄泉路上给金哥哥磕头认罪，给我的父母兄弟认罪！
　　我发现，每一次萧朔的出现都伴随着一场于我极度悲伤的死亡。
　　“你要做什么？”
　　“杀人！”
　　“你疯了！宋念！那是皇帝！皇宫里有多少人马你知道吗？”他有些失控。
　　“滚开！”我靠近他，在他的耳边说：“师兄，你要是不想我死，就不要出手。”
　　我的一生有时候像一场大戏，戏里的角色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戏的内容关于一个国家的覆灭和帝王将相的牺牲。有时候我又觉得我的人生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圈，圈里是我的父母和金哥哥，我们都在圈里饮酒喝茶，赏花看月。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人们都说皇家里的人都是这样。我关心的、我在乎的永远是与我最近的人。从前，我可以为我父母提剑上阵；如今，我愿意为金哥哥杀任何人。
　　皇宫里的那一场混战，我其实没什么记忆。因为太混乱。只记得人海中我听见的那一声“杀！”
　　我大约是死了。
　　我的灵魂飘飘摇摇地到了金哥哥的家。我摸摸他的脸，其实什么也摸不到。我的心里突然生出很大的一种悲意，我想起我死去的父母，想起覆灭的家国，想起那些穿肠的利剑。
　　“啊——啊——”我忍不住悲怆的大哭起来。“金哥哥！我才是无用！我才是无用！宋念啊——宋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