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放火烧山13 ...
-
单悦捂住脸。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冯铭被激怒了：“如果不是你干出那等丑事，施家何至退婚？你当施家愿意让女儿蒙受这种污名，娇兰案后，我才请家人提亲……”
语句顿了顿，他好像忽然反应过来，如遭雷击：“你怀疑我构陷你。”
“……”单悦沉默。
冯铭脸上迅速掠过不可思议、惊愕、悲伤、可笑等一系列情绪，后退两步，语音颤颤，好像不认识张静这个人似的：“原来在文霁心中，我是这么个龌龊小人？为夺友妻，不惜谋害自己的挚友？”
他脸色煞白，缓缓摇着头：“我看错你了，真的看错你了！”
单悦踟躇道：“……你和张钰，何时联系上的？”
冯铭紧抿着嘴，脸部线条生硬如山石：“……我并不知道他要谋害你。张钰只告诉我，你入狱后情绪有些不稳定，要我看牢你，顺便给了我一些凝气安神的药丸。”
单悦脸色变幻。经历娇兰案后依旧防备不善、给人以可趁之机，看来并不是张静蠢，谁能想到毒手来自于身边最亲密的人呢？
能随便给张静造假身份，冯铭家在黔州也是大族。张静犯错在先，婚约废除后，施家小姐恢复自由身，双方门当户对，施家似乎没必要拒绝冯铭的求亲。冯铭夙愿得偿，只要……张静别搞幺蛾子。
为绝后患、迎娶佳人，他是不是，没禁住诱惑？
单悦忍不住质问：“与我相识多年，你早熟悉张钰为人，怎么会对他毫无戒心？”
冯铭急忙辩解：“你坦承认罪，谁还想过其它？张钰一直鞍前马后，我只道他怕你想不开，孰料……你不相信我？”
单悦道：“上午张馨来了。”
冯铭霎时默然。
张静回青州的事只有冯家人知道，若非有人泄密，张馨怎么恰巧在施小姐的信笺刚到时堵上门。
时隔半年，张家突然要杀杨家父女，就在张静踏足杨家的后脚；而有如意监视，张静的一举一动尽在冯铭彀中。
现在“施小姐”的信又到了。
老地方见面，见的是佳人，还是杀局？
单悦说：“你最好别让施小姐知道你抓我。”
冯铭强笑：“怎么，因为时隔多年，她依旧对你念念不忘？”
单悦道：“没有女孩喜欢一个背叛朋友的人。”
尽管他迈出的第一步，可能只是无心之失。
人心易变，一个小小的缺口加上欲望催化，很容易在时间裹挟下把一切摧残得面目全非。
看看我们，你是否还能记起曾经无话不谈的样子？
走到这一步，你后悔吗？
单悦问：“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冯铭闷闷地说：“明年。等新科揭榜，就是媒人定下的吉时。”
单悦微笑：“看来我是吃不上你们的喜酒了。”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冯铭抹了把脸，转身，“多说无益，我们都已经走到悬崖边缘，谁都不会后退。你且保重，一切明日见分晓，是生是死，……各凭本事。”
单悦静静看着他。
“还有一句话，之前你说送我去黔州，是真心还是假意？”
冯铭的身形一顿。月光寂寂，将一方庭院映得欺霜赛雪。静默良久，单悦以为他不会答了，忽听见冯铭小小的、略微带点哽咽的声音：“大哥，人这一生，为何不能只如初见呢？”
更夫敲着悠悠的梆子。
“平安无事，鸣锣通知——”
睡吧，回到房间，单悦这样告诉自己。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必须养好精神。
然而辗转反侧，仍毫无睡意。浑身骨头都紧张到发抖，脊背蹿着一阵一阵冰寒，单悦呆呆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就这么熬了一宿。
天不亮，她和冯铭同时起床。
深冬夜长昼短，摸黑洗漱完毕，两人几乎比赛似的出了门。
城门一开，单悦直奔普济寺。荒废的庙墙外堆了不少木柴，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正弯着腰卸货，单悦进门就说：“我给你们带了饭。”
“啊，来了！”杨父从院墙侧面冒出头，“娇兰，起来，大公子回来了！”
咦？
单悦一愣，杨父已走出菩萨庙，她指着那个背影：“那——”
“这个啊。”杨父不在意地说，“嗨，买的柴太多，一个人运不上去，他来帮忙搬柴火的。”他对身影说，“师傅，来见见大公子。”
“张施主晨安。”那人便转过身，点头哈腰，头皮锃亮发青，竟然是个和尚。
“你——”单悦的脑子都被血灌满了，气得手直颤，“我记得我特地说过吧，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杨父瞟了眼和尚：“圆慧大师是底下云觉寺的僧人。就在附近住，我买了云觉寺不少柴火，大师好心来帮忙的。”
和尚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只是一介行脚僧，不敢妄称虚名，施主给庙门布施不少，为施主解忧是份内事。”
他两个你来我往愉快和谐地聊上了，单悦气得快脑溢血，猛地扶住头，足足噎了两分钟才把胸腔爆炸的恶语咽下：“……停，别再找事了，赵易之呢？”
“在庙里。”杨父忙躬身。
赵易之神态萎靡地坐在屋子中间，脸色青白，手脚被绑缚着僵了一夜，装束皱巴巴的。
单悦把一钵热水送到他嘴边：“喂，吃饭了。”
赵易之扭过头，双眼紧闭。单悦劝：“多少吃一点，今天会很艰难呢。”
赵易之舔舔干裂的嘴唇，讥讽道：“大军压境的艰难？还是挟持我作人质脱罪的艰难？朝廷的威势，绝非尔等鼠辈可想，你逃不出青州半步，就会被官兵碾压成齑粉！”
绑匪里，单悦绝对是难得的好脾气：“生存不易，且吃且珍惜，何必如此咒我呢……”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厉响。似乎是一根极细长的箭，刺破晨昏、穿透高空，杨父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公子不好了！杀上来了！”
“人！好多人！”
单悦探头一瞥，发现杨父所言非虚。陡峭山脚下，大批盔甲闪亮的兵丁正沿着山路逶迤而来——那支穿云箭是他们集结行伍的信号，数百名披盔戴甲、手持武器的家丁，正迈着齐齐的步子朝他们进发，队首挑着两杆大旗，一面绣着“张”，一面绣着“施”。
是张家和施家的人。
当先十多匹骏马，数中央的两匹最为醒目，一马纯白，骑士身穿文士服，白衣如雪，黑发如墨，端的是一派俊丽姿容；另一匹通体漆黑，精钢马铠反光如水银泄地，马上骑士一袭猩红大氅，长缨猎猎，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张钰，和他的帮手。
杨父面如土色：“公子，这这……”
单悦问：“柴火都堆好了么？”
“是，都按您吩咐的……”
“油呢？”
杨父指着角落里几个罐子，点了一夜油灯，还剩不少。
“行了。”单悦摸了摸头，剧烈分泌的肾上腺素让她有点眼晕，“如意，你还好吗？”
脸色苍白的如意一怔，尚来不及反应，后颈的重击瞬间令她失去了意识。演练过一次，单悦总算增长了点熟练度：“你，那个谁，就住在山下是吧？”
乍被点名，和尚颤巍巍：“是……”
“趁兵没到，你赶紧带他们下山。看看外面，你不想卷入这样的麻烦吧？出家人慈悲为怀，你可不要告发他们，否则，你们之中的一个完蛋了。”
和尚赶紧道：“是，贫僧一定不负所托，阿弥陀佛……”
杨父急道：“你叫我们离开？”
“接下来九死一生。”单悦的眼睛锁定赵易之，“留他一人就行。”
“你——一人怎么抵抗得了张家和施家联手！你一死，翻案的事就全完了，我们辛辛苦苦奔波这么久——”
“我带你们出来不是送死的。”单悦说，“别磨蹭，走吧。”
娇兰开心地拔着稻草，杨父望了眼懵懂的女儿，狠吐出一口浊气：“我不走。拼一把不一定能成，不拼一定不成。闯县衙的时候我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与其留娇兰冻死饿死，不如拼一把堂堂正正地活着。”
他神态坚定，单悦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那行吧。和尚你把如意带走，记住你是出家人，举头三尺有佛祖呢。”
“施主多虑了。”和尚被她盯得喏喏，敌人迫在眉睫，单悦让他背上如意，匆匆下山。
两人前脚走，后脚张家和施家的人就到了。从高处看，真是风扯旌旗，雪燃煞气，兵器锋锐的尖端宛如星子，在阳光下汇成一条闪烁的银河。
单悦见过很多很多的人，却从来没有被数百人一齐针对过。不由呆愣，杨父更没见过类似的场景，抖若筛糠，角落里，娇兰轻轻唱着歌，赵易之笑道：“你们的末日到了。”
单悦唇线紧抿，用力拖过他的领子，搡到院门。
赵易之跌跌撞撞地抵到门口，瞬间被外面潮水般的银光晃花了眼。他似乎也颇惊讶：“施家好大手笔。”
“你说什么？”单悦质问。
赵易之不得不解释：“我说施家的财力——早听说他们家豢养了不少家丁，足够匹敌青州卫的千总，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单悦问：“他一个商户家，胆敢蓄养私兵不怕谋反么？！”
赵易之瞟了她一眼：“这你就有所不知……施家的长子年前在边关升到了参将衔，按军法令，领千夫者可组建一营亲卫。施家大公子又在镇国公帐下任职，借机添几员家将不算稀奇。”
“他一个戍边的怎么回来？”
“守孝啊……”赵易之望着阳光下兵器尖的粼粼闪光，语含慨叹，“施扬其人，真叫人艳羡。”
“……”
施家有个参军的，单悦就倒大霉了。
队伍步伐整齐，装容冷肃，灵云山通往普济寺只有伶仃一条道，年久失修，兵丁排不开阵，便散到附近的山崖上。普济寺三面靠崖，正好躺在一个峡口的胳臂弯里，来人把正门一堵，直接把四面封死了。施家的人明显比张家多很多，张钰也翩翩有礼，拨转马头，向施扬示意。
银铠骑士就是施扬，他当仁不让，径直走到阵前，问：“淫贼何在？”
两边仅隔着一个凹凸陡坡，单悦听得清清楚楚。施扬惯常战阵，练了一口嘹亮的好嗓门，穿透力极强，他撇着眼，一身赤红大氅高踞战马，没来由就生出一股颐指气使。其问话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张钰，张钰也是好脾气：“大公子明鉴，里面正是张静。”
他低着头，样貌谦逊如玉。杨父恨得咬牙：“……这个装模作样的狗贼！”
“你又不曾见过他，为何就认准他是真凶。”县官的破嘴总是惹人厌，杨父瞪着他：“我杨杜一恨张家，二恨就是你这个狗官！”
“行了。”单悦不想处理内讧，“问他本人一切明了，都少说两句。”
县官念道：“他本人……你该不会，打算劫持张钰当人质吧？！”
单悦瞟了他一眼：“你总是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放火烧山1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