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渡知否》执笔汇

15、采莲归

　　枫在老人的家里住了三天，同时也尽心尽力地做了三天的好吃的，每顿都不一样。
　　不仅老人家吃得开心，戮也对此爱不释手，天天算着时间盼望着枫给他做饭吃。
　　戮在一旁看的入迷了，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口水快流下来了。枫抱着装着洗好的菜的盆子路过，歪着头看戮，问道：“哎？戮，你傻笑什么呢？给你手巾，擦擦你的嘴吧！”
　　戮一把接住枫递过来的手巾，才发现口水已经快弄湿衣服了。强装镇定地擦拭过后，戮直勾勾地盯着枫盆子里的菜。
　　见状，枫笑道：“又想吃饭了是吧？果然，我的饭比东方子夜那货的好吃多了！”
　　戮突然警觉，面露凶色：“东方子夜？那个神界第二的死神？那是你什么人？”
　　枫笑容收敛了几分，对戮的反应很是不解：“东方子夜？是我家主人的哥哥啊！顺带一提，我家主人就是生神东方子鸢哦！”
　　戮又凶恶了几分：“他们……是敌人……那你，也是敌人！”
　　“啊？”枫不理解戮的话，“怎么了嘛？怎么会是敌人？”
　　“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戮并不打算解释，话音刚落，骨爪从天而降，招式犀利无比。
　　枫抱着一盆子菜不方便，连忙躲开：“戮！你听……”
　　不等枫说完，戮又是一抓！无奈，枫一边闪避一边将菜盆放置在一旁的桌上，同时喊道：“你听我说啊！戮！”
　　戮哪里听得进去？此时的他已经红了眼，摆出一副凶兽的样子。青筋暴起，露出獠牙，淡黄色的眼睛迸发红光，凶煞恶毒。
　　枫赶紧逃离，逃到外面去。因为如果在厨房里打起来，那么老人的家肯定就没了！他可不想给老人家添麻烦！
　　“戮！你出来！我跟你打！”枫大声喊道。
　　戮怒吼着手脚并用跳了出来，像是一只凶猛的大猫匍匐在地上，嘴角溢出粘稠的口水。
　　枫小心翼翼地放了个小威力的招式，打算试探一下，哪成想戮直接用爪子劈开，冲了上来。
　　“哇啊啊啊啊！你你你！你不闪的吗！”
　　枫惨叫着逃跑，化为兽形逃到另一座山上。黑色羽翼张开，飞速离去。
　　戮也化成兽形，獠牙毕露，凶神恶煞，棕黄的瞳仁里有血红色暗涌。头顶长角，双尾尾尖有刺，皮毛肆意而凌乱。
　　低声嘶吼，天地都为之震动！
　　戮很快就追上了枫。两只异兽咆哮着撕咬在一起，附近的雪成堆落下。
　　枫不想伤害戮，一直都是在做防守，然而戮的速度奇快无比，让枫败了下风。
　　一黑一黄的闪电交错，分开，又快速对拼。似有火花闪出，雪山震了又震。
　　终于，枫不敌，被戮按压到雪地上。
　　戮龇着牙凑近，欲要咬破他的喉管，品尝鲜血。枫一边挣扎的同时，一边注意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谁知除了雪还是雪……等等！山上好像不对劲！
　　枫费劲地眯眼看，大片大片的雪开始缓缓移动，滚作一团，倾泻而下。恐怕是因为刚刚的打斗，要引起雪崩了！
　　“戮！戮！你听我说啊！快点离开！要雪崩了！再不离开要被活埋的！”
　　戮不仅不听，反而更用力地按住他。
　　不得已，枫用后爪猛地踹了戮的腹部。戮猝不及防，被突然来了这么一下，疼得变回人形，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倒吸冷气。肚子上的鲜血很快就漫过他的手流淌到地上。
　　枫咬牙切齿，自责万分：“对不起，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他抬头看去，雪浪已经开始滚滚落下，体型越来越庞大，居然这么短时间就变成了这么恐怖的雪崩！
　　枫咬住戮腰部的衣袋，将他甩上后背，展翅飞离。
　　雪崩之时，到处都是掉落的雪。枫只好载着戮在山间低飞，于雪中穿行。刚刚消耗太多灵力，无法飞得多高多快。现在的他，也是咬牙前行，几乎是在极限边缘。
　　突然，戮在他背上挣扎了一下，起身一跃而下，对着他做了个笑容，是那种玉石俱焚、一起陪葬的死亡临近的笑容。他眸中的血色缥缈，淡黄的瞳仁倒映着枫巨大的身影。
　　枫不寒而栗，不清楚戮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没有时间想这么多，还是冲了下去托住他。这一次他吃了教训，选择用爪子按住他。
　　戮还在挣扎，吼道：“放开我！打不赢敌人的废物，就应该去死！”
　　“什么叫就应该去死！谁让你这么不爱惜生命的！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管有多少误会都要理解！”枫凶狠的语气软了下来，变得低沉，还有啜泣，“还有！你要是死了……不就吃不到我做的饭了吗……”
　　戮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流露出的悲伤之情，眸中的血色恍惚了几下，就散去了。半晌，才发出嘤咛般的声音：“对不起……”
　　枫也是一怔，随即欣慰地笑起来。但与此同时，天地间又是一阵动荡。没有时间再说这些了，逃命要紧！枫拼了命地飞，然而飞的速度渐渐比不过雪崩的速度。
　　雪崩赶上他们了！
　　眼看就要被埋没，戮再次挣脱枫的控制，变成兽形：“快上来！你没力气了，我带你！”
　　“……好。”枫化作人形，跃到戮背上，大喘着气。
　　刚刚拼了命的逃真的耗尽了他大部分的力气。
　　“你身体不要紧吗！被我伤的这么重！怎么可以逞强！”等喘过气来，枫才问道。
　　“不要紧，从小到大挨得多了，这点算什么？”戮目视前方，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枫趴在他的背上，时不时看着后面的雪崩。直到确认飞到了安全地带，才悄声道：“对不起，把你伤的这么重……”
　　“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戮降到一座雪山顶上，缓了口气，“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枫从戮的背上跳下来，滚到地上哈哈大笑：“没事！我原谅你了！”
　　戮也变回人形，同样在地上翻滚。良久，戮说道：“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声音太小了，还含糊不清，枫用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戮在说什么。枫笑道：“是吗？那还挺荣幸的。以后多多指教啦！”
　　“嗯。”

　　老人摇着扇子轻哼着歌，嘴角露出微笑。
　　这两个家伙果然不负众望……
　　目视戮载着枫归来，看着他们气喘吁吁瘫软在地上的样子，老人笑了。只见手在面前一挥，一个美人由此现了形。
　　又是一挥，随着长袖落下，远方的雪崩也就停止了。
　　枫瞪大了双眼：“这这这……”
　　老人变美人了！这还是那个瘦骨嶙峋、枯皮黄根的老人吗！此时的她，素衣蓝袍，半透的淡蓝束带将头发扎起。虽是飒爽利落的高马尾发型，却硬是被她束出了温婉的感觉。
　　“惊讶吗！哈哈哈哈哈哈！”美人一开口就暴露了她喜玩闹的性格，“我就是太无聊了，看你们进了雪山，想和你们玩玩。怎么样？我的演技不错吧？”
　　“是是是……所以你是？”
　　美人摇扇笑道：“我是精灵啊！不过呢，我也是小雪，本名雪荩。”
　　雪荩又道：“不好意思骗了你们。我在这里守了好久，都没人来找我玩，就撒了个慌让你们留下来陪我玩。”说罢吐了吐舌头。
　　“呃……行吧。那你说的试探是指？”
　　雪荩眨眨眼：“就是试探啊！看到你装备齐全，估计是神界的人要来取雪灵芝。以防万一，我来试探一下是好是坏。现在呢，试探完毕，恭喜，雪莲和雪灵芝归你们了！”
　　说完，雪荩才注意到一旁捂着肚子倒吸冷气的戮。她拍了下脑袋，道：“哎呀！你看我！快快快，你们俩快进屋，我给你们上药！”
　　雪荩掏出一大堆草药，举着这个拿着那个，喃喃道：“这个……还有那个……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
　　枫在帮戮换衣服，准备换下来脏衣服，随后拿去洗了。忙活的时候，突然被雪荩拍了一下：“枫，你会做饭是吧？”
　　“啊啊啊啊啊！妈呀你突然拍我干什么，吓死人了！”雪荩这一下子力气还不小，着实是吓到枫了。
　　回过神来，枫点点头：“嗯啊，我会啊，你不是吃得挺开心的吗？”
　　雪荩故作不知状：“是吗？哎算了算了，你会做饭的话就跟我来！”
　　“哎哎哎，我还要……”
　　“要什么要，过来！”
　　枫只得跟着过去，用可怜巴巴的眼神跟戮说：“你自己洗吧……”
　　戮摇头苦笑。
　　雪荩把他拉到屋外，指着一堆草药说：“你，把这些煎了。”
　　枫挠头：“要我煎这些药干什么？这不像是消炎的或者是养神的药啊。”
　　雪荩凑到耳边：“刚刚你们俩打斗的时候，我发现他身上血气好重。然后用我雪狐族的窥视术看了下，发现他身体里下了蛊、毒，还有各种各样压抑情感啊人性啊的禁物。总之你把这些煎了，对他好！”
　　枫想要大叫，却被雪荩堵住嘴。雪荩竖起食指：“嘘，别惊动他，他还在休息。”
　　枫叹了口气，乖乖煎药：“你说的那些蛊啊毒啊……会怎么样？”
　　雪荩戳了戳下巴，思索着症状：“比如，如果他违抗主人的命令，就会头疼欲裂，七窍出血。再比如，如果做了什么让主人不满意的事，毒性就会发作，全身无力。或者是，遇到必须要杀的敌人会不受控制地上前杀敌。”
　　“你说的最后一种，是不是就是戮为什么突然要攻击我的原因……”枫楞楞地道。
　　“恐怕是这样。我看他眼神里露出那种血红的杀气，就感觉不正常。但是出于试探的目的，没敢轻易帮你，只好弄个雪崩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枫突然黑脸：“你说雪崩是你弄的？”
　　雪荩做出一个特别心虚又装傻的表情，假装看天：“是啊……是我……”
　　“嗷呜！”枫要咬了上去。
　　雪荩闪开：“哎哎哎，你想想，没有这个雪崩，你们俩必定会死一个的！要不然就是同归于尽！”
　　枫恢复神智，站在那里扭头：“哼！”
　　雪荩一脸真挚地看着他：“赶紧煎药，吃了药，戮身上的毒、禁物的药性都可以解了。只不过蛊这个东西，恕我无能为力。”
　　枫叹气：“谢谢……”
　　雪荩也叹气：“本性这么善良的孩子，这么小就被折磨了，可怜哦！”
　　“雪荩姐姐，你先看着药，我进去看看他。”枫放下了控制火候的扇子，跑到戮的床边。只见戮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雪景，出了神。
　　“戮？好些了吗？”
　　戮转头，看着他，不语。
　　枫问道：“怎么样？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戮摇头。
　　枫又问：“那你不开心吗？”
　　戮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戮突然抱住他，声音闷闷的：“不要……离开我……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枫不清楚这句话的含义，摸摸戮的头：“好啦，好好养伤。”
　　“我想吃饭……”
　　枫被逗笑了：“哎呦，你可真是……好吧好吧，我也饿了，一起去做饭吗？”
　　戮疯狂点头。
　　于是枫喊了一声：“雪荩姐姐，我做饭去了，你要好好看着药啊！”
　　外面传来：“好！”
　　枫拿出纳袋，又把一些蔬果鱼肉拿了出来，让戮去切。自从青请教了枫之后，戮的刀功，啊不是，爪功是越来越好了。
　　枫架起锅，烧柴，加水。一看柴火还在烧，枫出去问：“雪荩姐姐，你这有没有雪兔啊雪鸡啊之类的营养高的野兽？”
　　雪荩疑惑了一下：“哎？有啊！遍地都是！你看，这，那，全都是啊！”
　　枫看了过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雪地：“没有啊！”
　　雪荩叹气，走过去，弯下腰，从雪地里随手抓了一个起来。哦豁，两只雪兔！
　　枫惊讶：“哎！？”
　　雪荩耸肩：“有什么好惊讶的，跟你说了遍地都是。”说罢将雪兔扔了过去。
　　枫接住，抱在怀里：“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
　　“实不相瞒，你是踩着他们的背过来的。”
　　枫此时已经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哎？！真的吗！？”
　　“当然……“雪荩故意拖长了音，“是假的了。只不过你可能比较不惹动物喜欢，他们看见你就跑开了。”
　　“……”枫不想理她了，抱着雪兔进屋，让戮杀了他们之后，拿来炖雪兔汤。
　　可怜的兔兔哟！雪白的皮毛雪白的耳，就这么为大义而牺牲了哟！
　　汤炖好之后，戮提出想学一学的请求，枫便站在他后面，握着他的手腕，一步一步地教他做饭。
　　这奇妙的感觉！哦天哪！
　　戮不由得红了脸，感觉现在的自己特别开心，还心里发热。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枫不知情，尽心尽力地教他，笑得像个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戮发现自己看到他高兴，自己也会高兴。
　　只要他凑近一些，自己便会发热，大脑一片空白。
　　不敢四目相对，不敢让他知晓自己的心事。在后面悄悄地看着他的背影，会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枫还被蒙在鼓里，不知为何，脸悄悄发热发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靠近火呢？还是因为那个奇妙的东西？

　　两个时辰后，药煎好了，三人也吃完了。戮接过碗，看着碗里黑不溜秋的药，不由得皱眉。
　　闻了闻，有点厌恶地离开了点。
　　抿了口，脸成了浆糊。
　　“这是什么东西啊！好苦啊！”
　　枫有点慌乱地挥手：“你你你……快喝啊，喝了身体就好了！”
　　戮转头：“我不！”
　　枫急道：“你喝不喝！”
　　戮执拗：“不！”
　　枫低声说了句：“那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他夺过碗，将药喝了下去，但是没咽不下。
　　戮看着他喝药，也急道：“喂！你干什么！”
　　枫没理他，自顾自地捧住他的脸，压住他的身体，嘴对嘴强行喂了下去。
　　戮从没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一口一口慌忙地咽。
　　雪荩在一旁看着好戏：“啊呀啊呀，这么小就懂得这个了！哎哟，叫我这怎么把持啊！”
　　枫喂完，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嘴却没离开。此时的他们四目相对，戮内心开始慌乱。
　　枫猛然回过神，尴尬地起身。谁料还没到一半，戮拉住他，拽到自己怀里，压得他只得躺着。
　　戮两只手和枫的两只手相扣，不让枫挣扎。身体压住他，眼神不同于往常的冷淡，也不同于吃饭时的天真，更不同于他们对打时的凶恶。此时的眼神有着无尽的温柔与缠绵。
　　戮深深地吻了下去，不停地咬着枫的嘴唇。枫竟然没有反抗，还是很顺从地享受！
　　雪荩也红了脸，开扇掩面：“啊呀啊呀，这么劲爆的吗？”
　　两人似乎忘了雪荩的存在，自顾自地深吻。待戮清醒时，自己已经……在和枫舌尖相撞了……
　　戮忙起身，跳到一旁，抱住自己：“我刚刚……在干嘛？”
　　枫也不懂，避得远远的。
　　雪荩依旧掩面坏笑：“你，发情期到了。”
　　枫和戮：“？？？”
　　雪荩道：“就是，戮，枫，你们俩，爱上对方了。早日修成正果吧！”
　　枫和戮道：“什么？！”
　　雪荩道：“什么什么啊！快叫对方郎君啊！哎哟！年轻人之间的爱情，甜甜蜜蜜的，真叫人羡慕啊！”
　　戮道：“喂！乱说什么呢！”
　　雪荩合扇：“还不明白吗？你们俩，看到对方就不由自主地脸红发热，不敢四目相对，对方高兴自己也高兴，巴不得一直和对方在一起。说是朋友，其实已经是那种朋友了吧？”
　　枫道：“这个……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受凉了……”
　　雪荩道：“早点修成正果吧！戮，我看好你哟！说起来还是戮先暗生情愫的呢。”
　　戮脸红，不语。
　　枫问道：“看好，是什么意思？”
　　雪荩挑眉：“你想知道？”
　　枫点头。
　　雪荩挤眉弄眼轻声道：“就是，我觉得戮在上面……”
　　枫大叫：“喂！”
　　雪荩哈哈道：“好了好了，不要挣扎了！爱情的河流哪有这么容易让你浮上来！拿着，雪莲和雪灵芝。快回去吧，别让你家主人担心了！嘻嘻嘻……”
　　枫被她推着，喊道：“这明明就是赶客啊！”
　　雪荩道：“这不是赶客，这是帮助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枫大喊：“什么修成正果啊！别说了啊！”

　　两人走在雪路上，戮想伸手牵着他，又缩了回去。
　　枫注意到了，索性一把握住，不放开了。
　　戮吞吞吐吐道：“枫……我……我我我……”
　　枫笑着看他：“嗯？”
　　戮道：“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就是……喝完药知乎，觉得自己的身体好热。我想要你，我想占有你……我不知道……这是不是……”
　　沉默了好久，戮缓缓吐出，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那个，枫，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戮，心悦，我？！
　　戮心悦我！
　　这句话在枫的心里疯狂回荡，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心壁胸膛。
　　枫的心跳得好快，但是枫很镇定，冷静得几乎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
　　枫笑笑，转过身，直接亲了上去。
　　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却不及天地间这一轰轰烈烈缠缠绵绵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