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眼角，你的指尖》夜遥

61、第 61 章

　　向杰说着往嘴上放了一根烟，在兜里摸摸没有打火机，一位手下扔过来一只，他接住，点着香烟再扔回去，深深吸了两口，悠闲地顺着大宅的廊沿往西遛达。顺着夜风飘过来一阵花香，他的烟味夹在里头有点不伦不类，向杰左右看看，弹弹烟灰，靠在一根圆柱的阴影面上，把佩在后腰的枪从枪套里拔出来，试试保险，再别在裤腰上，拉出深色的棉质T恤衫盖住。
　　这么会功夫，已经有林空的手下踱过来，看看向杰，向杰冲他笑笑，抽着烟往回走，回到刚才坐着的地方，卫天驰的两名手下已经散开，一东一西坐守大宅前廊两侧。向杰朝他们点点头，扔下烟头用脚踩灭，推开门走进客厅。
　　卫天驰正和伊萨罗大声笑着，巴颂独自坐在沙发上，两条长长的腿蜷起来，光着脚，脚趾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巴颂手里的酒杯已经喝干了，她挑挑眉，把杯子放在手边的茶几上，朝向杰打个响指，向杰面无表情地走到酒柜边拿起酒瓶，过去给她倒满。
　　“你怕我？”
　　向杰不理，走开。
　　巴颂低下头笑笑，却别开脸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晃着酒杯，看着杯子里的酒。水晶吊灯的光和酒杯里折射出来的滟潋红光一起照在她脸上，向杰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是很漂亮。
　　一阵急促的汽车声响起，客厅里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向杰的第一反应是回着盯住伊萨罗，这个黑瘦泰国人脸上果然微微一拧，深深抠陷的眼睛里突现厉色。向杰来不及多想，三步并做两步抢到卫天驰身边，手按在枪上。巴颂也从沙发上跳起来，往窗外看一眼，沉声道：“查都隆！”
　　离伊萨罗最近的人是向杰，他分明听见伊萨罗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房门随即被大力推开，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查都隆的个子比伊萨罗高了大半头，身材也魁梧很多，皮肤还是一样地黑。他大步走进来，卫天驰笑着用泰语打招呼，查都隆点点头，用生涩的汉语说道：“好久不见。”
　　伊萨罗不吱声，两兄弟相对恍如不见，倒是巴颂和查都隆说了两句话，耸耸肩，又朝卫天驰说两句。卫天驰微笑地用汉语回答道：“你们的家务事，我不插手。”他这话也是说给向杰听的，两个人相视一眼，退到酒柜边，一人端起一杯，微笑不语。
　　两兄弟之间先还能平心静气地说话，渐渐都抬高声音象是起了争执，巴颂偶尔插两句嘴，在向杰看来好象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查都隆的声音越来越大，伊萨罗黑黑的脸上也泛起红光。卫天驰朝向杰使个眼色，向杰明白他的意思，事情进行到现在，他们这个吊饵的作用应该已经达到了，不管接下来怎样都是林空家内部的事情，他们做为外人，不便也不能留在这里。
　　只是没等卫天驰开口说要离开，查都隆和伊萨罗的争执已经进一步升级，查都隆把枪拔出来指在伊萨罗脑袋上，双方的手下都涌进客厅，巴颂双手抱拳，急促尖厉地说了一长串话，查都隆不但不理睬，反而冷冷地哼了一声。
　　围堵在客厅门口的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随着一阵坚定的脚步，走进来的是林空。查都隆收回枪走到父亲的身边，安然站立着朝伊萨罗冷笑。向杰看出点眉目来，原来这个查都隆敢有恃无恐地跟大哥翻脸，是因为背后有林空这尊大神。看来林空还是选择了相信二儿子。
　　向杰特别留意地看着老大伊萨罗，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惊惶的样子，很稳健地与父亲、弟弟对视。
　　象许多电影上看到的一样，父亲虽然已经明知背叛自己的就是亲生儿子，可当真正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有种无力的哀伤。林空的表情很僵硬，他紧闭双唇，听着查都隆指责大哥。一长串语速极快的泰语从查都隆嘴里说出来，向杰不懂，只有仔细地观察伊萨罗。当查都隆说完话之后，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有或高或低或急或缓的呼吸声。
　　林空坐进沙发里，喝了两口巴颂端来的凉茶，很平和地开始说话。向杰可以想象他说的是什么，世界上的所有父亲，不论使用何种语言，面对亲生儿子们的兄弟阋墙都会有同一种反应。
　　林空不是普通人，在正常的属于父亲的反应之外，他还有一种他特殊身份应有的反应，在把忠贞视逾生命的□□里，任何背叛都是不可容忍的。当林空拔下自己腰间的手枪扔进查都隆的手中，卫天驰狠一咬牙，这老家伙动真格的了！
　　只是没办法劝，当着众多手下的面，他哪怕一丁点儿的姑息，也是对自己地位的莫大威胁。卫天驰深深明白这个道理，他喝完杯中酒，安静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别开脸，看着身边墙上不知哪个年代的一幅画。
　　查都隆接枪在手，保险已经打开，屋子里的眼睛都盯在这枝枪上，林空再度出声，略显疲态地对二儿子说了些什么，查都隆的神情很紧张，他长久地喘息着，突然抬起手臂，掌中的手枪枪口正对着自己大哥的头颅。
　　向杰发誓自己此刻在老大伊萨罗眼睛里看到的不是惊恐或是类似的情绪，他怎么觉得……伊萨罗象是在窃喜！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查都隆接下来的举动，林空把手刃叛徒的荣耀给了自己将要剩下的唯一的儿子。向杰的喉间有点发紧，枪弹他看得多了，死人也不是头回见，只是这回形势不同，原本是亲人，现在翻脸成仇……

　　尘埃落定后回到酒店的向杰曾经问卫天驰，林空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卫天驰告诉他，林空对二儿子查都隆说，我曾经给过你一个机会，是你自己亲手放弃了，如果指着你大哥的这一枪你没有开，那么我或许会留你一条活路。
　　没有人想到，包括巴颂，包括卫天驰，包括向杰，更包括查都隆自己，当他根本没有犹豫太久就果断地抠动扳机，□□撞针非常有力地一个撞击，却没有打出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