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5、笑颜

　　无论凡人、妖，但凡有魂之物，死后魂魄皆归为幽冥。所谓鬼，不过是死者怨气结下的灵，这种灵要产生，怨气需非常强盛，往往是大量死者出现，怨气聚合方能成灵。若是单凭一具凡魂有怨，就能如此，那四境之中，岂非到处都是灭不完的鬼了。

　　“你确实看清了？那白色的影子是被烧死的婢女，而不是火烟凝聚成的，似是而非的假象？”长空问，“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了？”

　　“千真万确，当时在场灭火的人全都看见了。只是……”陈老爷终于平静下来，顿了顿，“经此一事，府中下人都跑的七七八八，到如今，也就只剩下老管家一人了，你若不信，我立刻叫他过来，给你叙述当日所见。”

　　“是跑的七七八八，而不是被你赶走的？”曦澜忽然问。

　　陈老爷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很是为难地说：“实不相瞒，有些是跑的，有些是被我赶走的，只怕他们去外头乱说什么陈家被女鬼所扰，影响我家生意。”

　　生意人说话，总半吞半吐，含着几分，长空对陈老爷的不坦诚略有不满，但这与案件无关，也不好说什么：“可否带我们去现场一看？”

　　陈家过火之处早已翻新，如今建成了个小小的库房，说是怕女鬼又来，因而不敢再住人，只用来堆些无关紧要的物什，长空与曦澜绕着库房转了一圈，又去房内查看一遍，什么线索也没有。

　　当然也没有女鬼的影子。

　　陈老爷知道的都说了，也再挤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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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街道上，人声俱寂。道旁灯火大多熄去，只留下零星几盏指路灯。

　　夜空中，缕缕云雾缭绕，一轮残月隐隐约约透出薄弱的微光。

　　长空与曦澜并肩沿着大道往醉仙楼走。

　　“小少爷可有想法了？”曦澜笑问。

　　“奇怪。”长空边走边摸着下颏，还在思索，“按理说这种死者不会成灵，可陈家人所说也不像有假。”

　　待回到醉仙楼客房中，曦澜尾随进来。

　　“我要休息，你进来做什么？”

　　长空推门要关，曦澜一脚卡在门缝里，一副文雅的姿态，和他的做派全然不相符：“我只要了昨夜一|夜的房，今儿个晚了，楼里没别的房了。小少爷，可否收留我一晚？”

　　“这房里只有一张床，爱莫能助。”长空松了手，放曦澜进来，让他自己看。

　　“无妨。”曦澜关上门，在四方桌边坐下，一手支着侧额，就这样闭上了眼，“少爷睡床，我随意就好。”

　　“废话，难道还要我把床让给你睡。”长空看他的确是老实来蹭地方过夜的，便也不再管他，自顾上塌打起坐来，一边思索疑点和下一步的调查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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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长空与曦澜还是坐在了老位置上，一人面前一碗米粥，两个包子。

　　戏台子上，说书人又开始讲了，只一|夜嗓子就好全了，收了昨日的一颗贝珠，果然不再讲神魔大战，转而讲起北郁境中，凤神守护晨曦国的传说。

　　眼下线索不够，要先找线索，最好的线索来源当然就是……

　　长空伸手拦住店小二去路：“小二……”

　　“哎呀，小少爷，你可别问我了，昨儿晚上我都没睡好觉，就怕那女……那啥来找我。”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讨饶，“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们不问女鬼。”曦澜又塞了他一颗贝珠，“说些别的，比如……有没有哪户人家在重金请人驱魔驱鬼的？”

　　“啊。”店小二猛然想起什么，指了指东南面，“有了有了！你们去布告栏看看，吴家在招护卫呢，还一下招二十个！”

　　既然有女鬼作祟，城中人岌岌可危，有些有钱人家自然会用钱来解决，比如招徕人才，不管能不能驱鬼，至少求保自家平安。

　　曦澜这一问，长空才想到这一茬，不由从罗盘中分神，看了他一眼，却看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看什么？”长空低头继续看罗盘。

　　曦澜：“小少爷生得好看。”

　　长空不予理会，抬腿要往西街去。

　　“少爷可是要先去城西查看一番？”曦澜指着罗盘，顺利让长空停下脚步。

　　“城西？”长空低头又端详起罗盘，转了半天，靠着曦澜这句找正了方向，发现刚才转反了大半，一时大窘，按在罗盘下的手指施了几分力，骨节咔咔响了两声，要不是这罗盘是灵器，恐怕早就四分五裂了。

　　他正气凛然地抬起头：“何止城西，既要降鬼，自然是整座城都要仔细探查，不漏细节。”

　　曦澜颇为了解地点头，揖身一礼：“少爷想得周全，曦澜钦佩。”

　　平昌城在东岱境中也算是一座大城，真要整座城都查遍，恐怕没个三天三夜可不行。

　　长空当然不会因一句意气用事的话，就耽搁了正事，往前走了一段，到下一个岔路口停下，便准备迂回去目的地，对着罗盘琢磨了一阵，似乎在犹豫什么。

　　曦澜指了指东南：“也不知去应募护卫的人多不多，不如我们先去布告栏看过？”

　　长空板脸正想着怎么回才不会显得自己不认路，却看曦澜又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由自主脱口道：“你笑完了没？”

　　“少爷不喜欢我笑？”曦澜故作正经地抿平带弧度的嘴角，却抿不平弯着的眼梢。

　　这笑意并不盛，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里头似乎还透着几分喜悦，倒是不令人讨厌，加之曦澜这张脸，本就生得俊雅，眉眼又雅致柔顺，虽不至于阴柔，但也不过分刚硬，配上这笑，总让人不由自主想多看几眼。

　　“少爷？”曦澜微微歪头等回复。

　　长空意识到不知不觉竟盯着他看了，忙别过脸，一想太欲盖拟彰，又摆正脑袋，点了点头：“也好，先去布告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