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衣灵传》末雪

39、心魔

　　梦境。
　　食梦貘，虽食梦，也却织梦。善于穿梭于梦境之中，以此为食。困乏之时，便会织梦护住己身，为他人所不查。
　　“顾明承，你怎么样？”苏九衣忙上前查看顾明承的情况，虽受了些伤，但好在并无大碍，只需休息调养就好。
　　“我无事。”顾明承坐下盘腿调息，修复自身伤势。苏九衣在一旁守护，并未打扰于他。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她也需好好想想，该如何对付玄极神君。虽然她以长情萧和阿貘的织梦之力，将受伤的神君困入梦中。但是时间一久，待其修复伤势，还是逃不过这场劫难。
　　待顾明承调息伤愈，苏九衣神色认真道。“玄极神君，自修于南阴，两万年成神。因平日善良随和，为天下仙神所敬佩。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竟堕落成魔。”
　　“心魔。”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仙魔之分，在心。
　　“心魔？你是说他破不开自己的执念，郁结成魔？”
　　“不错。”
　　“我也有此想，是以让阿貘困他入梦，就是想看看他的心魔究竟是什么，只希望阿貘能明白我的意思。”苏九衣也并无把握。
　　“或许与玄冥，以及他口中的晴儿有关。”顾明承皱眉。
　　“对了，你还未与我说过，你与玄冥究竟有何恩怨，他为何如此恨你？”苏九衣问道，不弄清楚症结所在，即便他们找到梦境中的玄极神君，也是无用。
　　顾明承沉默片刻之后，还是开口讲述其了那段往事。
　　玄冥，乃杨副将之子。顾杨两家乃近交，他们三人自幼熟识为友，更甚为结两家之好，曾为顾宁华玄冥定下婚约。后来，行军作战，征伐蛮夷之际，杨副将与顾老将军意见不合，杨副将更是不听军令，执意行事，导致三千军士受伏而亡。
　　君令，军令，那是还是先帝在位。先帝执政严明，为守国法，稳定军心，下令斩杀。顾老将军无奈，虽心哀故友，有心求情。无奈朝中文官，大多鄙夷他们这些粗人。喊杀的声音大过他们这些求情的。帝令下，无改。
　　杨副将去世后，杨夫人情深，竟然引剑自刎，以身殉情，独留玄冥一人。那一年，玄冥十六。
　　顾老将军亲眼见证好友之死，其后，便心病郁结，生了一场大病。虽出征大捷，却也再无挥戈之姿。便请病辞官，养在将军府。因心疼好友之子，便收养玄冥兄弟二人。
　　因遭逢变故，玄冥变得自闭，不善与人言。那日，顾宁华见他整日待在房间里，怕他生闷，便直接闯了进去。只是让她惊讶吓不已的是，玄冥早已非昔日的玄冥，而是一个白发银眸之人。
　　顾宁华的叫声，引来府中众人。被人看见最狼狈的模样，玄冥推开顾宁华只身逃走。那时玄冥心中作何感想，无人知晓，更无人愿意知晓。因为他伤人了。
　　玄冥推开顾宁华用了几分力气，没人在意，只是顾宁华被推，顺着石阶滚了下去，撞在了石头上。大出血，请了京都许多名医，才救回了一条性命。此事，对顾家而言，是玄冥做得过分了。为给宁华讨回公道，顾明承率领府兵，四处找寻玄冥的下落。那一年，顾明承十七。
　　玄冥东躲西藏，甚至食不果腹。但是他能如何，在众人眼中，他是个妖怪。妖怪，总归是异类，无法为人类所接纳。
　　那天大雨，他被一户人家收留，那是唯一一家肯收留他的人。家主是一对甲子年纪的老夫妻，膝下二子皆战死沙场。见他可怜，给了他一碗粥、一个馒头、一件衣、一床被子。那或许是他家破人亡后所感受到的最温暖的时候。
　　只不过，第二天，当顾明承率人找到他的时候，一切都破碎了。或许顾明承没做什么，只是带他回去。可老夫妻街坊邻里却以收留妖怪为名，声讨夫妻二人，更害得他们以死解脱。
　　或许在这件事中，谁都有错，又谁都无错。只不过最错的是，人言。
　　玄冥被带回顾家，除去双拳难敌四手外，就武功而言，顾明承也居玄冥之上。后来事情的发展，更是出乎他们意料。玄冥失手杀人了。
　　顾家一家仆，送饭之际，对玄冥诸多侮辱，更是以杨家之殇、老夫妻之死刺激于他，玄冥愤怒之余，将其活活打死。打死人，需得以命偿。
　　偿命，他早就不在乎了。只是因他白发银眸之姿，众人竟要活活烧死他，说是火焰才能净化一切，才能杀害妖怪，杀死妖怪一家。没错，要烧死的不仅仅只有玄冥，还有玄冥的弟弟。
　　火刑之上，看着弟弟被活活烧死，那一年玄冥年十七，弟弟年六岁。因自身之护，火焰虽灼热，却也未能那么快将玄冥烧死。直到国师无度经过，救下他，他的苦难，才是真正到了尽头。
　　无度，得全国信奉，先帝亲赐国师之名，主司天阁，占星观月，卜国运。他出言救下的人，无人敢不信。“此子是人类无疑，不过是命结仙缘，仙灵不足，躯体先行，方才有白发银眸之姿。今日，我便收其为弟子，度他仙缘之道。”
　　玄冥是要成仙的人，不是妖，是无度国师嫡传弟子。言论忽然转向，但给与玄冥的伤痛，以及植于心底的仇恨，却永远也无法磨灭。看着往日伤害他的百姓竟然寻求他的庇护，往日辱骂他的众人竟然信奉于他。玄冥心里如何想，没人知道，更不会有人想知道。
　　听着顾明承讲述过往之事，苏九衣若有所思。“你说玄冥因此恨上你与宁华？”
　　“除此外，不知他从何处听来，杨副将之死乃我父亲刻意陷害，我父亲才是害他一家灭门的罪魁祸首，此下便更是误会难解。”顾明承无奈，当年他们都年轻，都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虽然好心，却做法欠妥。
　　“人心，真是复杂。”苏九衣无奈感叹。
　　顾明承同感无奈。“是呀。”还是成神的日子好，做人真难。“玄冥初学道法不久，小有所成，那日，他找上父亲。父亲无奈，将真相告知玄冥，可玄冥不信，父亲自刎以证其道。此下，更是死仇不结。”
　　苏九衣颇为无语，命运总是错弄戏人。“这是玄冥的心魔，却不知玄极神君的心魔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