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逡凰传》陈斐旎

5、第 5 章

　　有了容白后的沉郢开始对朝政逐渐荒废，母妃与母后开始私交党羽，官员开始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出入后宫，场面极其讽刺，母妃与母后的较量再次拉开帷幕，只是前者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后者为了儿子。
　　母后是一个浅薄的女人，并未读过许多书，只是靠着母家的势力与自己绝色的容貌成为了太子妃，后来又在父皇登基后成为皇后。母后起先也很得宠，她没有什么脑筋，对于情绪的表达直白而外露，美丽的外貌又让人对这种直率的浅薄心生怜爱。父皇曾对我说，每个男人身边都会出现这样一个让自己觉得无比省心的女人，不会对她投入过多对喜爱，却一定不会废弃她，不过他希望我尽可能地成为我母妃这样的女人，聪明，知晓分寸，安静却柔情万种。
　　而母后却为了自己的儿子开始触及朝政的事情让我有些恍惚。我不懂在这样的一个王朝之中究竟是母爱更伟大还是皇权。母后其实也是美人，心绪透彻，带有女人天生的尖酸和母性，比起母妃冷眼看待我哥哥沉荆远逐还能不露声色，母后其实比起我的母妃其实更像一个母亲。
　　自我被允许自由入宫后，大雨一连下了七日。
　　沉荆自被放逐之后的这些年里，我没有收到过他的一封书信，写给他的书信也犹如石沉大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看到沉荆，为了让自己后半生尽量不无聊，我开始经常找容白说话。
　　容贵妃的盛貌几乎是压倒性的，她每天都会提着盛烈的红裙赤着脚走到宫中前庭的白玉石板上等我，素白的双足衬着如血的红裙，极美极妖，沉郢花黄金万两为她铸造的这绝美的宫宇，竟也比不得她冲我微微一笑。
　　“怎么，阿妙不开心吗？”容白私下开始如寻常女儿一般叫我的闺名，眼里也永远是女孩的天真，她将我的手拉住，走进宫殿屏退宫人，我们一齐坐在大殿的玉阶上，她将我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十指探入我的发间，“我希望你能开心一些。”
　　我久久地看着容白不能言语，而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邻国送来了一只九龙衔珠的方樽，据说有预测陆地灾震之效，沉郢很欣喜，过几日要宴请那位邻国使臣，我已经说服沉郢允许你同我一起去。”
　　我垂下眼眸：“如果他可以召回哥哥们一起，那最好了。”
　　容白眨了眨眼睛，揉了揉我的头发：“颐安，你才十六岁，怎么这么多愁善感，女子在王朝之中本就不是翻云覆雨的存在，你不应该痴心妄想。”
　　我准备回应的时候，太监王喜率了几个宦侍走进殿内，冲容白与我下拜：
　　“贵妃娘娘千岁，长公主千岁。”
　　容白冷淡地掩住赤足，拾了绢扇掩住妙颜：“什么事？”
　　“奉秋太后之命，为娘娘例行送来补品。”
　　窗外的淅淅沥沥的雨好像丝毫未准备停歇，树影在水洼泛出深浅不一的色泽，时值初春，乍暖还寒，而我坐在暖如深春的藏娇殿中，却觉得寒风刺骨。
　　我何尝不明白母妃对于容白的心思，我想容白亦是明了，母后与皇后对她的厌恶使她不得不与母妃结为一党，沉郢对她的偏爱也值得母妃将她纳入麾下。
　　那我呢？我冷漠地旁观着王喜与容白的对话。母亲对于我的概念来得遥远而模糊，容白看出了我的情绪，她挥手遣走侍婢，将我牵进暖阁，抚摸着我的脸孔，微笑着温柔地说：
　　“不要质疑太后对你的爱，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静水流深。颐安，说真的，你是大烨朝中最幸福的女人了。”
　　她说着从小榻的夹层中抽出一张手札，母妃的字清秀而娟丽，笔锋周折处隐有傲骨之风——善待我女，予卿所喜。
　　我颤抖着手接过手札，纳入袖中，却听到再一声唱礼：“皇后娘娘驾到。”
　　容白有些倦意地揉了揉眉眼，似笑非笑地对我说：“看，是不是开始庆幸自己是公主而非后妃了？”
　　我被她的可爱的讽刺惹得笑出声来。
　　皇后的名字叫做娴伊，与母后出自同一家族凤氏，秉承了凤家天生的好容貌，若不是容白这样不应被世人所得的美貌在，娴伊应当是此宫中最为美丽的女子。
　　娴伊穿着明红的长裙款款而至，裙上是流云的烟水波纹，与容白身上的几乎如出一辙，我清晰地听到了容白不屑的冷哼。娴伊笑了笑，并不为羞，端庄地坐在一旁，与我问好：
　　“不知颐安来了，是否有所冒昧？”
　　“冒昧也冒昧了，总不至于赶娘娘出去？”容白笑意盈盈撑了腮，“小雨多日，娘娘此行途中，可有被雨水脏湿裙裾？”
　　此话一出，娴伊的脸色登时就冰冷下来。
　　沉郢与容白的相遇，便是在一个雨落的午后，脏湿裙裾的容白站在容府的桃花之下，而被刻意引往桃园的沉郢，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场图谋已久的相遇。容白未曾入宫之前，娴伊其实是很得宠的，而容白入宫后，包括娴伊在内的明嫔、安妃、静妃都接连失了宠幸，艳冠六宫的容白自然成了娴伊的眼中钉。
　　容白瞧不上娴伊的故做矜持，此番出言讽刺，也是受够了娴伊三天两头的“拜访”。
　　“皇兄今日并不在此处，嫂嫂可能要败兴而归了。”我握住容白的手，柔柔地开口。容白好笑地望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火上浇油或者是与她统一立场感到快乐，同样吃惊的还有娴伊，她美丽的双眼开始有羞恼的情绪闪过，却又在下一刻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是来瞧一瞧妹妹与颐安，我与沉郢本是夫妻，何必日日腻着，后宫之大，雨露均沾才是道理，”娴伊的聪慧远远超过母后，她四两拨千斤地讽刺容白不过只是一个区区妾侍，而容白显然已经受够了她的拐弯抹角，径直起身朝内阁走去，留下我与娴伊。
　　娴伊走到我的跟前，染了凤仙花汁蔻甲的玉荑缓缓从袖中探出，执起茶壶为我沏了一盏茶：“为什么会选择容白，你应该知道，容家与凤家是不能比的。”
　　诚然，容家只能算是普通的贵族，而凤家是可以与皇室并肩的氏族，从这点看，我对皇后投诚的回报的确应该高于对容白。
　　“先皇没有告诉我应该如何挑选朋友，我只是靠的我的本心。”我没有喝那盏茶。
　　娴伊平静地看着我，后退了几步，终于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你偏爱这个贱人，沉郢也偏爱这个贱人，她只不过是长得美而已。沉郢若想要，我皇后的位置给她也便罢了，可是世间的男子不该如此绝情又多情，他已经有了我，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容贵妃，还要去招惹安妃那帮女人。”
　　娴伊的脸孔因为羞恼愤恨而变得扭曲丑陋，我不忍心再看，也进了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