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逡凰传》陈斐旎

4、第 4 章

　　青崖离开的第三个月，我接到了母妃送宫中派遣而来的轿辇，听闻沉郢封了一位贵妃，传说这位贵妃艳倾后宫。除了我母妃之外，宫里其他的女子极其不喜欢她，而皇后畏于沉郢对这位贵妃对极度纵容敢怒不敢言。只是在朝野上，已经逐渐出现了贵妃祸国的传闻。
　　我对这帮老顽固的言论感到嗤之以鼻，他们往往喜欢将失败归咎到女人的身上，就好像多年以前对我母妃那样，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也讨厌太漂亮的女人，仿佛在他们的眼里，女人天生应该平凡而无知，对于男人应该愚忠且顺从。
　　长公主的驾舆仅次于皇帝与太后，当鎏金的轿辇进入启天门时，路过的宫婢长伏于低高呼千岁，我撩开厚重的锦帘，无趣地打量他们的后脑勺，同时却也看到花团锦簇的宫道尽头，建起了一座全新的六角亭台，极其的清雅素丽。
　　我呵住了轿官，下辇直行，走进了亭台。
　　我与容贵妃的相遇极其具有荒诞意味。她斜倚在亭内的小榻上，厚重的绸帘为她遮去了大部分的阳光，小桌上燃着一盏琉璃灯，她□□半露，身上是素白的衣裙，脸上盖了一本书，我走近一看发现是《经国考》，这本烨朝的编年史书我有所耳闻，内容生涩冗长，连我哥哥沉荆也不愿意过多翻阅，而她手上这本，显然已经被翻阅多次。
　　我掀开书，想一睹她的芳容，而才将将掀起一个书角，我便因为被她容貌所惊艳，失手将书掉到了地上。
　　我在看到她容貌的时候瞬间有些明白了沉郢的想法——她实在太美了。这样极度美丽的女人，让我想到了只在古籍里出现过的鲛人一族，鲛人一族隶属大海，向世间传达神的旨意，寿命可逾千岁，是上天和人间联系的唯一桥梁，鲛人容貌之丽，足以艳煞人间所有美貌，却因为太过美貌惹怒了天女旱魃，将鲛人所宿的大海变成了无边沙漠，硬生生将鲛人一族旱死在沙漠之中，后来月神常羲御月过天时发现听不到鲛人的歌声了，才将旱魃锁在那片沙漠之中，再也无法离开沙漠。
　　我的随从们已经跪地告罪：“惊扰贵妃，罪该万死。”
　　容白被这样的场景吵醒，而我是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你一定是颐安，”容白打了个哈欠，灵目宛转，几可夺魂，“你同秋太后长得很像。”
　　“你认识我的母妃？”我饶有兴致地坐在她的身侧，而身边的宫婢内宦却提醒我：“公主，烨王有令，任何人不得惊扰贵妃娘娘。”
　　容白的眉眼登时冰冷下来，她端肃地呵斥众婢：“早就说过不做什么贵妃，现在满朝的人都在骂我，还不能有人陪我说话，你们把沉郢叫过来，我要骂他。”
　　没有人敢接容白的话，而她自顾自地将《经国考》捡起来放到一旁，笑眯眯地对我说：“秋太后说我的心太野，将我送到这里，她每个月都会来陪我，直到我的心静下来。”
　　那一刻我有些嫉妒容白，作为亲生母亲，她与容白相处的时间远远多于我。我开始想念沉荆，还有青崖。
　　“娘娘，烨王来了！”
　　我转头看向门口，多年不见的沉郢穿着玄色的衣衫匆匆前来，手上握着一只精致的玉筒，兴冲冲地赶过来，将玉筒放在容白的面前，笑着问：
　　“用膳了么？”
　　容白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靠在沉郢身上：“我想吃玫瑰团子。”
　　沉郢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将玉筒递给容白：“来，玫瑰团子。”
　　我望着容白不露声色地将桌子上瓷盏里的玫瑰团子用宽大的袖子将其盖住，然后笑着接过玉筒，满心欢喜地吃起来。
　　这时候沉郢才看到我，落到我身上的是属于帝王的目光，他轻咳一声：“太后在等你。”
　　“我喜欢颐安。”容白的丹唇含着半只团子，含糊不清地开口，戳了戳沉郢。沉郢揽过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喜一般，笨拙地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
　　于是我就被破例允许随意出入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