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逡凰传》陈斐旎

3、第 3 章

　　沉荆被逐后，我入住大烨的行香水榭，那是母妃授意让沉郢专门为我修筑的。十里郁竹，远离皇城，三面环湖，彻底隔断皇宫的诡谲与斗争。
　　我在这里将不再是长公主，我只是一个富裕的女子，是这座水榭唯一的主人。
　　遇见青崖的时候是我在行香的第四年，行香回廊九曲十八弯，而他却准确无误地倒在了我的房前。
　　这样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尤其使我惊慌，他的血弄脏了我回廊之上昂贵的鲛纱，也污了我阶前的绒垫，我赤足站在他的面前，他用最后的力气仰起头来看我：
　　“救我。”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满是血污的脸庞，那张脸像极了我的哥哥沉荆，整整四年未见，我很想他。
　　我第一次动用起长公主的声威，厉声喝令仆婢们去准备药和热水，并且毫不迟疑地将他扶进了我的房间。
　　他昏睡了整整四天才醒转，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扼住了我的脖子，他凑近我，用嘶哑而低沉的声音问我他在哪里。
　　我将温着的参汤端给他，他一愣，打量了一下四周，继而放开了我，看着我一只小玉碗里塞得满满的人参，接过的时候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你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在我们那里，人参哪里是你这么吃的？”
　　我揉着脖子低咳：“你叫什么呀……你同我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呢……”
　　“我家里也有一个如你一般大小像瓷娃娃一样的妹妹，”他扶着床沿坐了起来，眼里的戒备少了很多，“不过你比她漂亮多了。”
　　大烨沉氏一脉在容貌上似乎被上天眷顾，容貌顶顶出众，而与我哥哥眉目相似的他此刻衣衫染血，可眉目依旧坚毅俊朗，隐约有塞外的风沙粗犷之气，我很喜欢他的长相。
　　听他夸我貌美我很是欣喜：“我叫妙。”
　　“妙？果然是个妙人，”他将参汤饮完，放在床前，望着窗外的竹子，“我们是舔刀口的人，名字于我们而言是奢侈的东西，不过很早以前，有人叫我青崖。”
　　“青崖，”我低喃着这两个字，转而问他，“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青崖？”
　　“我的主人要我杀一个人，”他硬朗的脸在提到他主人的时候异常严肃，“但是我失败了。”
　　“失败了也许也好，”我随着他的目光一起远望，“当年我的母……母亲如果被杀死了，那我现在活得一定很辛苦。”
　　她如今是东太后，少女时就与满朝文武舌辩一日，震惊朝野，最后被父皇纳入后宫封为昭仪，生下沉荆后又被晋为贵妃。虽然她的亲生儿子被发配边疆，可她如今却坐拥了半个王朝。
　　“你的母亲是个幸运的人，”青崖淡淡地开口，“很少有人能够在这个乱世中逃脱死亡，而她还是一个女人。”
　　“她不但逃脱了，还得到了她所有想要的，”我起身，抚摸着这四周的陈设，“而我，被我的哥哥视作彰显他仁慈的手段，将要永远被禁锢在这里。”
　　青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他捂着伤口，凝视着我缓缓说：“如果这次的任务可以完成，那我就带你回我的家乡，或者你可以选择去任何地方，我可以带你离开。”
　　“那你一定要快一些完成这个任务，”我郑重地说，“我已经十六岁了，可能很快就要被嫁出去，你一定要在婚书被送到这里之前带我离开。”
　　他则更加认真地对我说道：“好。”
　　自后，青崖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