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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无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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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室,太监扁鹤告诉太子,告密者是太子妃。李暄听得像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他也不当面点破裴曦月,而是从此对她不闻不问。
他最可恨之处,便是内敛。
有些该问的话不问,该告诉你的事情不说,平白冤枉了你。裴曦月无辜地遭受了一番冷落,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又怨又气。
她本在红尘之外,如今堪不破这爱恨。
再见太子时,他不看她,她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两厢在殿内沉默地坐着。金城公主在边上哭,她爱的人已经心有所属,所以不能娶她。
错过,叫人无奈。
她大哭了一场就走了。
余留下,相对无言的裴曦月与李暄。
太子忽然开口说话,他说,“海国瀛月曾有一个传说,一个女子爱上了一位僧人。僧人不肯还俗,然而为了摆脱女子的纠缠,空口许下承诺,说等他从熊野回来就娶她。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僧人回来,便出门寻他去,从家追到真砂,又从真砂追到日高河,无奈僧人一心要弃她而行……她由爱生恨,最终化作一条大蛇,口吐烈焰,与僧人在道成寺同归于尽……”
裴曦月抬眸看他,不知道他意指什么。
李暄眸中很悲伤,他说,“这些都只是书中的故事。俗世里,我们做不到……只能留下满腹的不甘心与怨恨。”
他拂袖而去。
裴曦月捂着手中的茶杯。
她不想死,她只想好好地活着,也不要不甘心与心存怨恨。
嘉顺帝指婚,将金城公主许配给了金紫光禄大夫之子令狐明。婚仪命太子妃操办,裴曦月送金城公主上花轿时,满庭的喜庆。
在马车里,李暄神色冷峻,目送着那片热闹,说,“你看不到金城并不开心吗?”裴曦月冷着脸,口吻冷淡,“确实,像太子当初娶我一样不开心。”
李暄静默了。
终究是有愧于她。
——
上朝时,太子和嘉顺帝政见不和,被当庭训斥。李暄抑郁不开解,其实何止是在皇家如此,平常人家也是这样。
裴曦月与初为人妇的金城公主闲聊。
“我家中的哥哥们也是常受父亲责罚。”裴曦月说,“为人父者总是如此,严苛,羞于夸奖自己的儿子。”
她说得平常,其实心中也好大的怨气。
小时父亲打兄长时,她都是躲在柜子里哭。而兄长倒是看不出来什么,挨完打路过她的窗子,温言问她正在读什么书。说她念的书没意思,改天要拿本好看的来给她。
金城公主疏淡的眉眼,望着天边的云雁说,“有的人看事通透,而太子他就是不肯放下。我也是如此,或许我们兄妹,跟你们兄妹始终不一样吧。”
她这声口,像老了。
裴曦月凝眸打量着她,因为不能嫁给所爱之人,日思夜想,变得鸠形鹄面,仿若生了一场大病,那魂儿已随爱而去了。
她也想到了太子,忽然觉得自己会失去他……他敏感而脆弱,仿若随时会愤然大哭。
近日来,她总是噩梦连连。
她本来亦不肯理会李暄,可是半夜惊醒,翻身过来疯似地找他,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了……
——
左相来太子府拜访太子妃,隔着竹帘,过问她的起居。
裴大人穿着绯色的补服,腰白玉,冠乌纱帽,面容白皙,养山羊须。他为官一生清廉,然而勾心斗角之处也胜过常人。
他压低声音对裴曦月道,“太子近来在朝堂上屡次顶撞圣上,江大人上书说他离经叛道……”裴曦月听得心中黯然。
二月,太子母丧,嘉顺帝叫人草草下葬。
李暄伤恸大哭,违背祖制,违背皇命,亲自捧盆击缶,这是寻常百姓人家的葬礼。
嘉顺帝命人前去阻止,他大声质问,“难道做儿子的不能为母亲戴孝吗?”
帝大怒,罚他禁足三个月,太子妃陪同。
裴曦月有些厌倦为太子提心吊胆的日子,满腹的委屈与怨恨,她道:“太子,三月了,栀子开了,满庭的花香。我却跨不出这门槛。”
太子头也不顾,终日饮酒。
裴曦月红了眼眶,同他商榷,“您不如休了我,再找一位合您心意的女子。我出家为尼,日日为您祈祷,保佑您长命百岁。”
她说这话是真的,已是动了这番心思,李暄忽然抱紧了她。
一觉醒来,生怕身边人不在的滋味,他也尝到了……可他只是太过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