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间小筑》萌之果冻

4、树分双生，缘生

　　眼见阿桃说完话，李生一拱手，谢道：“多谢阿桃妹子解围，小生感激不尽。”楚寄也是收了双剑，真诚道谢：“楚某谢过阿桃姑娘。”
　　阿桃美目一转，笑颜灿烂：“吃了本姑娘的桃酥，嘴巴就是甜。‘妹子’吗？嘻嘻，赶紧去沐浴吧。”说完，持着勺开心的下楼了。李生、楚寄此前与李蛮对峙时冷汗涔涔，确实需要沐浴一番，遂前后脚去了三楼。
　　三楼格局又与二楼不同，李生上得楼梯，正面就是一圈屏风矗立中央，又有单独的石墙嵌入楼壁，石墙门匾分别刻了‘梦间’，‘灵间’，‘天间’，‘地间’，‘荒间’，‘古间’。屏风的背面，另又有几扇破败石门，看不清石匾刻字，李生瞧得尽头处“沐间”二字，也不多做打量，只大步径直走去。
　　经过“地间”之时，李生突觉左侧肋骨一阵针扎剧痛，腹内五内俱焚，且心头莫名焦躁，又似有甚么欲涌动而出，抽作一团，直疼得跪倒在地。李生正惊骇疼痛之际，眼角余光却由撑地双臂间瞥见一抹紫色衣裾自身侧经过，下摆飘动间见一对脚掌自浅紫裳边隐现，骨节粗大，肌理匀称，似是一男子。然此时李生剧痛难当，一时喉头失声，连连嘶嘶数声，那男子已然走远不见。
　　过得片刻，楚寄解了背上双剑，上得楼来，却听屏风后传来李生痛呼，忙绕过左近，寻找李生。转过三面屏风，楚寄瞧见李生跪撑于地，急忙忙上前欲搀扶一把，怎料甫一接近“地间”，也是一声闷哼，僵立石壁门前，脸色苍白。李生听得身后动静，扭过头对楚寄道:“此石壁甚是古怪，小生愚钝，方才应出言提醒恩公才是。”楚寄摇了摇头，示意无碍，只是神色并不轻松。
　　李生见楚寄一时无言，又想起方才所见男子，抢道：“恩公方才可瞧见一身着紫色衣裳的赤脚男子下楼？”说话间，颤颤巍巍，欲站起身来。楚寄一手托住李生手腕，将其拉扯起身，摇头道：“廊中无人，只楚某一人前来，也不曾有人下楼。”李生揉动肋间痛处及心口，只道是掉落悬崖之时受了暗伤，也不再多想。却见楚寄盯着自己敞开的里衣，神情恍惚。李生奇道：“恩公，恩公？”
　　“李公子心口经脉浮起，纹样奇特，不知是天生的，还是？”闻言，李生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左胸及肋间浮现一团青紫经络，似根须盘桓，颇为奇异。“小生不知，此前并未见过此等异状。恩公，您这是？”却是楚寄在李生吃惊的目光中自顾解了袍带，褪了月白外衫，又敞开了里衣。原来楚寄精壮身躯上，左胸相同位置，也有一团青紫经络，与李生胸前纹络一模一样。“这？该不会是那蓝衣老者施了什么巫蛊邪法，小生曾在书上看过，南疆有善蛊卜筮者，谓之巫。”楚寄目露惊奇，却摇头道：“此纹楚某幼年既有，师尊只说是先天不足，方才显化而出，却不是邪法所致。”楚寄虽嘴上分说，心中不免有了些许猜想，在此暂表不提。
　　李生挠了挠头，触手一片湿滑黏腻，才发觉这短短半天，所见所闻实是匪夷所思，自觉天地辽阔，感慨自身见识之浅薄，现下尚需寻个木盆清洗，否则岂不愧对父母发肤之恩。
　　李生推开“沐间”木门，却见一面石屏立于门后，刻有芙蕖莲叶，碧波云纹，又有煌煌金乌于屏檐探首，倒似衣履挂架，颇为精巧。转过屏风，复见五六石台，圆环排列，有两座石台之上置了半人高浴桶，热气蒸腾，水雾氤氲；石台又用双面折叠屏风围拢，只留一人进出缺口。近得浴桶，却见六座石台正中一根棕黑木柱，约莫三人合抱粗细，柱顶又分做六股，用红色铜块隔开，这折叠屏风就连接在铜块垂落的链条之上。李生走近一看，只觉热浪逼人，有无穷热力自木柱旁围栏透出，围栏系有木制小钟，钟边一根绳索垂落，又有钟锤置于围栏镂空之处。李生颇为新奇，抽出钟锤轻击小钟，听得“咚咚”两声，而后便是铁塔男子低沉嗓音，自黑魆魆柱底绕梁传开:“水盆打满了，发力自取。”又听得一阵沉稳脚步离去，李生拉动绳索，只见绳索上升数分，便再也纹丝不动。李生无奈，只得出了屏风，寻求隔间楚寄帮助。
　　出得这边厢屏风，李生见楚寄所在石台屏风半开，想来楚寄尚未更衣，就直愣愣闯了进去。却见楚寄裸了上身，衣裳袍带俱工整挂于围栏之上，正背对自己，取下发簪，欲解开头冠。李生侧目后退，拱手道：“恩公且慢，小生有一事相求。”楚寄闻言转过身来，面色仍是淡淡的：“且说。”
　　听得李生扯不动绳索，楚寄初时不解，李生好一通解释，方知晓李生于“地间”石壁前拉伤手臂，又不似自己多年练武修道，是以也不言语，径直去了隔间，扯动绳索，提了满满一木桶热水，置于石台旁，当下李生又是一通道谢。
　　目送楚寄拉上屏风，李生无端端叹了口气，暗暗发誓，出去以后决不能再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遂解了头带，蹲坐于木桶旁开始洗头。
　　李生头发半湿，正以完好右掌取水，左臂吊着桶把理顺发丝，突然感觉左臂连同木盆微微颤动，而后就听闻隔壁一阵水声，又有重物敲击石台，“嘭”地大响。正待出声询问，却听得隔壁传来阿桃脆生生一阵歌声，又有“哗啦啦”戏水声隐隐传来，当即惊得大气不敢出，更是闭了眼睛，只道阿桃天真浪漫，不懂男女之防。过了片刻，阿桃搁了木盆，敲敲李生屏风，语带笑意：“本姑娘不过洗个脚，瞧给你吓得，仔细水凉了，给你冻出个好歹，荠姐又该说我了。你这人吧，虽然看着呆头呆脑的，心地倒是不错，嘻嘻。”说着，又轻快地敲了两下，端了木盆下楼。李生这才松了口气，不再僵直。
　　让阿桃这么一弄，李生也是怕又生出什么变数，也不再仔细梳洗，速速进浴盆胡乱揉搓几下，权当沐浴完毕。
　　带得穿回麻衣，系上粗布巾，双手推开屏风之际，李生惊觉自己拉伤的手臂及先前隐隐作痛的胸肋全然好了，胸前浮起的根须状经络业已隐去，虽不明就里，也免不得暗自惊奇一番。再看楚寄石台仍被屏风围着，想来没有沐浴完毕，李生也不打扰，径自下楼不提。
　　因见着房门口木盆，李生只道阿桃有事通告，遂快速来到房门前，稍微整理衣冠，却听见房中传来阿桃一句没头没脑的“……我答应你了。”李生推开门，只见阿桃立于床边，正望着床沿那把赤剑出神。阿桃见李生推门而入，也不着恼，仍是笑眯眯地：“你来啦？晚膳就在楼下，荠姐去酒窖弄桃花酿了，她让你等等，不必急着下去。”“多谢主人美意，小生却之不恭，谢过阿桃妹子通传。”“行吧，也没旁的什么事，我先去了。”李生目送阿桃端了木盆下楼，正思索阿桃方才在与何人说话，按理来说，这屋里就一张床榻，楚恩公也不在，等等！只有一张床……李生踱步半晌，打定主意，晚上让恩公睡，自己就在桌凳对付一晚，却实在是思绪万千，今夜难以入眠。

作者有话说

　　铺垫终于弄好啦，即将进正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