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浮生》迦陵频伽酱

11、第五章

　　清晨的阳光洒在木质的地板上，镜子前的青年人已经穿好了衣物，正在整理仪容。沉溪还记得师父之前说过，至今日为止各路修仙人士基本也都到齐了，今日可谓便是这场仙会开幕之时。
　　收拾好了后，在房间里稍等了一会，却是没见到师父来叫他出门。沉溪颇有些疑问，毕竟往日里师父是从来不会睡过头的。走出房门来到走廊里，虽然时辰尚早，但已能听到大厅里有人声喧哗。不用两步便走到师父的房门前，伸手敲了敲房门，却不料手刚碰到木门，便自然的向后缓缓的露出了一条缝隙。
　　难道师父已经先我一步出门了？沉溪颇有些疑惑的推开了房门，入眼处，师父那伟岸的身影依旧如昨晚一般坐在桌案旁，与昨晚有一点不同的是，便是师父此时正背对着大门。
　　“师父？”
　　沉溪疑惑的叫了一声，师父仿佛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渐渐走进，房内的布置与昨晚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桌案上还放着师父所说的，为他准备的剑，一切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沉溪的脚步开始变得缓慢起来，但那一双明亮的眼眸却一直注视着师父的背影。一步又一步，视线渐渐转动，终于，入目处已经能够看到那仿佛悬于半空中的剑柄，沿着剑柄伸展出的剑刃直直的插在了师父胸口。
　　刹那间，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空了一般。沉溪张嘴想要再度呼唤着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成调的声音。几个疾步，走到师父的身前，看着那如往日一般熟悉的慈祥面容，仿佛如同睡着了一般的平静，只是那直直贯穿了心脏的长剑却是判别了生死。
　　双腿在这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支撑着这幅身体的力量，沉溪整个人跪在了师父面前。视角变得仿佛如同十几年前拜师的那一天一般，那时师父将温暖的手放在他头上，轻声开口。
　　“孩子，别害怕，一切都会变好的。”
　　“…….师父。”
　　嗓子里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泪水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仿佛一阵疾风袭过，一道黑影从沉溪身旁掠了过去，穿过打开的房门消失了。这般动静立刻另尚还沉浸在情绪之中的沉溪惊醒了过来，视线中师父的尸体依旧那般静静的立在那里，只是那被贯穿的胸口只剩下了一道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孔洞。
　　低下头深深的对着师父拜了下去，沉溪那被泪水朦胧的双眼再度明亮起来，只是其中开始充满了他平时少有的怒意。拿起放在桌案上的法剑，大步跨出房门，没走两步便看到大厅内有几名仙门装束的弟子向昨日那与师父搭话的道人说着话。
　　沉溪方才走下楼梯，便见着大门外依稀可以见到一道黑影正渐渐在屋檐渐渐隐去。那道人见沉溪这般奇怪的样子，刚想要喊住他，沉溪便如同一道闪电般掠出了大门外。心里正在奇怪，便听着楼上传来了人的惊叫声。道人听那方位似乎正是昨日沉溪师徒住的房间，一个翻身跨过楼梯上了二楼，走到房门前见着那般景象。一声怒喝爆出，将客栈内还处在梦乡之中的人都给惊醒了。
　　沉溪此时此刻的视线里只剩下了那逃窜的黑影，周遭的环境与事物尽数飞散而去，只是这次视线里不再是一片茫然，而是充满了血色与扭曲的光影，而扭曲的中心便是那道黑影。那黑影察觉到了追来的沉溪，不过沉溪那与剑合一的速度明显超过了黑影的想象，才一个回头之间，剑锋便已经直直斩到了他的头上。
　　剑刃接近黑影的瞬间，在常人眼里黑影便如同烟雾一般消散了。但沉溪剑境中中依旧感知到了黑影所在的方位，毫不犹豫便是一剑带人斩了过去。那黑影察觉到沉溪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在沉溪动手的瞬间就再度开始了逃窜，只是这次似乎拿出了全力，无论沉溪再怎么用力也只能堪堪追在后面，并不能寻到攻击的机会。
　　还不够，就这样还不够。沉溪心中大声咆哮着，将周身剑气运转的更加激烈起来。从丹田至周身经脉，奔走的剑气开始肆无忌惮奔走起来。奇经八脉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利刃割过的痛楚传了过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视线中的血红色更重了一份。随着与黑影的距离渐渐拉近起来，那还残留着血迹的嘴角开始微微上翘起来。
　　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剑上积蓄的剑气开始狂躁起来。直至那最后的距离化为零之时，剑气撕裂剑身狂涌而出，带着仿佛要将四周的万物都摧毁殆尽气势卷了出去。面对这奔涌而来的剑气，黑影不再犹豫，将手中拿着的法剑丢了出去，双手结了一个法印，虚空中现出一个太极八卦图将那炽白色的剑浪拦了下来。
　　沉溪接住那被丢出的长剑，落在地上，一双彻底充血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那剑芒爆发的地方。不停旋转的八卦图终究是抵不过剑气的破坏力，逐渐被剑气吞噬了，待得剑气消散，那被席卷而过的地方确实什么都没有留下。但沉溪心中却隐隐有一种感觉，那人没有死，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死了。
　　“嘭——”
　　身后重物落下的声音响了起来，沉溪漠然转身。只见着一柄近人高的巨剑插在地上，仿佛如同废铁块一般的奇特外貌，一眼便让沉溪认出了，这便是那把北斗封魔剑。而那柄剑的主人，正站在剑旁，静静的看着他。
　　“是你杀了你师父吗？”
　　冷冷的话语回荡在沉溪的耳边。被这一问沉溪愣了一下，随即看到了那握在手上尚还残留着血迹的长剑。当即忍不住开始嗤笑起来，是我吗？不过这幅模样在他人看来，除了我，想必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选择解释吗，又有谁会相信我这么一个无名小辈呢。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够无条件相信他的人已经不在了啊。嘴角一抹苦笑渐渐扩大，渐渐开始放声大笑了起来。
　　见着沉溪这般似是走火入魔的模样，道人心中产生了一丝困惑。便开口喊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你先放下你手中的剑。”
　　“放下？为何要放？放下又如何？”放下能又能如何？不仅是在问那道人，更是在问沉溪自己。难道我放下便要他人替我去追寻仇人吗？难道我便可置身事外了吗？难道我便可辜负师父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了吗？
　　更何况，终究是他人的事。就如同昨日遇见的那伙正派弟子一般，这世上哪有人会尽心尽力为他人的事所操劳。就算我放下剑，终究也只是在逃避我应该所做的事而已。那么为何要放？
　　这三问让道人的眉头紧锁起来，在他看来沉溪已经不是讲道理可以说通的了，只有先把他制服再说了。当即怒喝一声，空手向着沉溪攻去。
　　沉溪不想动用手中的那把凶器，初时只以单手还击，但那道人道行明显高于沉溪太多，交手不过两招，便有落败之险。不再犹豫，右手中握住的剑砍了出去，那道人随即结出一个法决现出一道太极八卦图将剑锋接了下来。
　　巧了，实在是太巧了。这世间虽说太极八卦图大致都是那般模样，但这般连其间的铭文都一模一样的实在是太过少见。这道人结出的八卦图，明显是与刚才那黑衣人师出一路的。
　　果然，是想骗我吗。
　　沉溪眼中原本淡薄了些的血色再度浓重起来，剑势也一改之前的平缓，猛烈了起来。这一下道人也觉得空手应付开始有些吃力起来，似乎已经不是能够轻易拿下的局面了。当即不再犹豫，决定一记重击将沉溪彻底制服。
　　就在此时，几道流光从天而降，却是几名仙门弟子赶到。
　　“师叔！”
　　“来得好，尔等速速结阵，与我一起拿下这小子。”
　　“遵命。”
　　道人大喝一声双掌齐出，将沉溪击的倒退几步。拔出插在一旁的巨剑，将力道控制在适中的地方，向着再度扑上来的沉溪一剑扫了出去。此时沉溪的理智已经接近丧失，但在那凶猛的剑风压到身体上之时，意识即刻清醒了过来，当即将周身剑气稳固起来用作防御。
　　当即，沉溪的身子便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一般飞出，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方才停了下来。
　　道人控制这一击的力道也是耗费了不少精力，当整个人都产生了一种脱力感。放下巨剑后，低头喘气了起来。此刻在道人在身后的弟子，明白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当即上前要将沉溪拿下。
　　道人的视线看向沉溪那在沾满了落叶的身子，心中忽的敲起了警钟。适才两人在此猛烈的对招，这地上的落叶却一层都未曾被劲风激起。在往脚下去看，的确能够看到一丝泛着光芒的纹路在落叶的缝隙中流转。
　　“众弟子速速聚到我身边！”
　　伴随着这一声大喝，那刻在地上的纹路顿时开始散发出光芒。与此同时，以插在地上的巨剑为中心，一圈淡蓝色的光芒也将仙门众人包了起来。
　　沉溪此时扶着受了那一击还有些迷糊的头爬了起来，便见着以道人的身体为中心的地面上突现出了阵法与那蓝色光罩开始碰撞起来，光华交错，声响大作。
　　“你小子竟然布下如此歹毒的阵法！”
　　“我？”沉溪心中开始迷惑起来，但随着意识的清醒，最初强行让剑气爆发的痛苦，还有刚才与道人硬碰硬的打斗所产生的疼痛感，一起涌了上来，多重刺激之下大脑已经开始无法维持正常的思维。
　　如果此时留在这里，那么只能被带走。这般想着，沉溪便趁着现在还有点余力，挥手向掉在一旁的凶器招了一下，成功将凶器招了过来，御剑而起。在离去之前，沉溪看了一眼尚还在法阵中苦苦支撑的众人。
　　我是不是应该去帮助他们呢……
　　一人一剑终究是化作流光消逝在了天边。沉溪没有注意到的是，在那被困于凶阵之中的人群之中，有一人散发着期待光芒的眼神，终究是随着他的离去，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