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浮生》迦陵频伽酱

12、第六章

　　嘀嗒——
　　雨声落下，缓缓睁开的惺忪睡眼里，倒映的净一片模糊的光影。
　　“师父，下雨了吗。”
　　“是啊，这雨看起来似乎不是一小会能停下来的样子呢。”
　　沉溪站起身子，将手伸出屋檐，一点雨水随即砸在了手上，冰冷的感觉透过骨髓浸透了全身，当即令人打了个抖索。
　　下意识收拢了下衣襟，沉溪转头看着身侧师父那熟悉的身影。只是那仿佛笼罩在雨幕中的脸谱，莫名的让人觉得有点陌生。
　　“师父，即使是这样，我们也要继续赶路吗。”
　　“是啊，剩下的时间没有多少了。只是因为这场雨停驻下来的话，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语毕，师父那仿佛瞬间高大起来的身影踏入那遮天蔽日的暴雨里，渐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沉溪伸出手想要抓住师父那渐渐逝去的背影，却被那雨水砸到胳膊上的刺痛感给激的缩了回来。眼睁睁的看着师父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雨幕中时，沉溪的脸上似是犹豫，或有不甘，终究还是踏出了这一步，向着那消失的身影狂奔而去。
　　刹那间，仿佛只是沿着沉溪周身的一圈的暴雨停滞了一般，少年在雨中狂奔的身影不在受到任何滞怠。眼中渐渐消逝的背影，也开始再度清晰起来。
　　终于，两人的身影再度站在了一起，在雨中。
　　“走吧，师父！我不会再害怕，不会再迷茫了，只要师父你还在我身边。”
　　“呵呵，傻徒儿。”
　　那往昔温暖的大手原本想要扶上沉溪的头顶，却发现那已经不是一伸手就可以碰到的距离了，便将手落在了沉溪的肩膀上。
　　只是，温暖的感觉不再，只是那已经被雨水所浸透的冰凉，从肩上传了过来。
　　原本停滞的雨幕，再度降了下来，尽数砸在了那瞬间炙热起来的心上身上。雨水顺着发梢，划过脸颊，滴在胸口，聚在指尖落到了地上。
　　“我在说什么呢，师父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嘀嗒——
　　冰凉的水滴砸在了手背上，溅起的水花落在脸颊上让迷糊的意识飘了回来。睁眼所见，周身一圈由木头做成的笼子将自己关在里面。笼子的大小不过半个成年人的身高，将沉溪这般年纪的人关在里面，只有蜷缩起来才不会显得那么拥挤。
　　而周遭四处散布着同样的笼子，一部分里面关着如同骨瘦嶙峋勉强可以叫做人类的生物。一部分的门大开着，其中残留他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除此之外，四周便是光滑的石壁与闪烁着的烛火，还有那些千万年如同一日一般在缓缓产着水滴的钟乳石。
　　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也无法知道时间究竟是经过了多久。沉溪自那日从那仙门道人的手里逃出来后，御剑飞行不久便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在了地上。再清醒过来时，已经被人关在了这个地方。而身上唯一携带的那柄凶器，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咚咚咚——
　　“开饭啦！”
　　随着几声像是敲打什么钝器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人提着一个大篮子吆喝着走了进来。周围笼子中的人开始陆陆续续清醒过来，看向那人。
　　那人从篮子中拿出几个窝窝头之类的粗粮，挨个沿着笼子向众人发放。走到沉溪这里时，看了沉溪一眼。沉溪依旧如同一块石头一般，动也未曾动一下。
　　“切——”
　　随即便径直从沉溪面前走了过去。这对沉溪来说，不过是重复过很多次的景象罢了。他对果腹之欲并不在乎，从第一日在这里开始，他就从未吃过任何东西，虽然身体可谓是迅速的消瘦了下去，但毕竟身为修仙者，辟谷之术也算是必修课，这点影响其实倒不是很大。
　　此处的环境虽然很差，但毕竟已经过了有一些时候了，那时候受的伤如今已经造成不了什么大碍。只要沉溪想的话，打破面前这小小的木笼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沉溪这些日子意志消沉之余，但也是观察到了。这每日来送饭的人，明显是有着修为底子的。也就是说此处绝对是不知位于何处的邪教地盘，如今自己身为一个手无寸铁的阶下囚。就算冲出去，又能做到什么呢，不过只是死的更早一些了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石窟内只剩下那些仅仅是外形还能被称作人的生物进食的声音。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吗……
　　“喂。”
　　他人的招呼声打断了沉溪的思绪，沉溪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下，看向声音传来的源头。却是隔壁笼子里的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年人，而那人也确实看着沉溪，是在向他搭话。
　　“你刚才是不是做梦了？”
　　“…….”多日未开口，沉溪被这一问竟不知应该回答些什么。
　　“嘿嘿，我看到了。你刚才的表情很幸福，与现在的不一样，是不是梦到很重要的人了。”
　　“……是啊。”仿佛没有带着一丝一毫的感情的冰冷声线，让沉溪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线从嘴里吐了出来。
　　“那不是挺好的吗，你也有还能牵挂着的人啊。”
　　“……”
　　那人似是许久未找到能与人说话的对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也不介意沉溪一副冷淡的样子开始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我啊，可是一直想从这里出去呢。毕竟家里的娃刚出生没多久，我还没给他取个正式的名字呢。还有我那婆娘，刚生完孩子身体很虚，我上次去山上打猎看到后山处有地方长着何首乌呢，回去后正好挖出来给我婆娘补身子。而且还能顺便给我那老母亲煲个汤，养养身子。”
　　“能出去吗。”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像一盆冷水一样泼在了男子身上，让原本兴奋起来的他，变得安静下来。
　　“是啊，或许没机会出去了吧。”
　　“那你想这么多不是没有意义的吗。”
　　“意义不意义什么的，我这个粗人不大懂啦。只是，每次这么想的话，就会感觉有动力了呢。”
　　“动力？”
　　“活下去的动力啊，毕竟这里真的不是人过的地方不是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沉溪整个人惊呆了。是啊，他之前一直都认为在这里的人，便如同他一般，不过都是认命了的人，想着有一日便是苟活一日。从来不曾想过，这些人一直都是抱着从这里活着出去的想法，努力活着的。从一开始，放弃了一切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
　　“会有那么一天的。”沉溪找回了以往那虽然有些低沉，但却依旧掺杂着一丝令人安心感觉的嗓音。
　　“哈？”
　　“只要你相信，一定能够活下去的，见到你的家人的。”
　　“哈哈，听到你这么说，顿时感觉又有点饿了。对了，你不是进来后一直没吃东西么，我这有一些之前找那狱卒要的东西没吃。虽然有点硬了，正好你我各吃一半。”
　　男子说着，将从怀里掏出来的压成了饼状物的东西扳成了两块，丢了一份到沉溪的身上。
　　沉溪将那硬的似乎如同石块一般的东西拿在了手上，看着那男子那吃到一半似乎是噎住了的样子，嘴角也开始忍不住渐渐的翘了起来，于是便试了下一口咬了下去。
　　“……好硬。”
　　那男子看着沉溪似是被这饼咯到了样子，忍不住开始大笑起来。周围笼子里的人，看着这两人，有的漠不关心，有的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本死寂的石窟仿佛开始渐渐有了生气一般。
　　光阴流转，只是与在这间石窟的人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可以说，时间经过后，在这石窟里明显留下的痕迹，只有那渐渐增多的空笼子。
　　沉溪不知道隔一段时间，就被从笼子里带走的人究竟去了哪里。但那些人是肯定不会回来了，在这石窟里的众人都很清楚的明白这一点。听其他人说过，原本这里的人一直有进有出，少也不会少太多。只是自从沉溪被抓进来之后，就没有其他人再进来了。
　　而选谁带出去似乎也是没有规律的，所以生活在这里的人，最起码不用数着自己的死期过日子，这也算是一点点慰藉了吧。在那日被人开导之后，沉溪不再那般如同死物一般活着。这点连狱卒也稍微吃惊了一下，不过这种饿到怕了的人，狱卒也见得不少了，只是没见过沉溪这种饿了这么久，还能生龙活虎的。
　　现在沉溪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了，他在寻找一个时机。当今天下，虽然正邪两道停战百年。但有人拿活人做祭品这种事只要传出去了，且不论邪道中人，正道中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只要能从这里逃出去，将这里的情况公之于天下，这里的人绝对可以得救，他是如此坚信着的。
　　虽然每每看着有人从石窟里被带走的时候，沉溪都不忍去看，他深知一时的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仅仅只有少许人也好，只有一部分人也好，只有耗尽他一身所能所救到的几人也好。
　　老天爷或许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时机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
　　“那边那个谁，跟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