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反扑》卫青城

25、鸟语者6

　　季方吼完之后，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梁祈和黑发男子，而是远处盲了双耳却听力敏锐的于雅芬。

　　“季方？”她喃喃两声，突然神情变得狰狞起来，“你是季方！”

　　季方还在地上跪着呢，被于雅芬这样一喊都忘记起来了。遥想上次去于家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于雅芬记忆力这么好竟然还能辨认出他的声音。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赶走了我的鸽子！”

　　季方惊讶道：“你在说什么呢……”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虽然没到傍晚时分鸽子们没有全部聚集在小广场上，但还是有将近一半在低空盘旋，有几只还在地上悠闲地散步，于雅芬难道感觉不到吗？

　　于雅芬惊慌中带着愤怒，声音嘶哑得好像恶鬼：“是不是那个人也来了，是不是你们不看到我死就不罢休！你们把我害成了这样还不够吗，你们还要怎么样！把我的天使们还给我，还给我！”

　　随着话音落下，她的上半身向前倾，脚上没法使力，整个人砰地一声扑在地上。

　　梁祈皱了皱眉，刚想过去把于雅芬扶起来，黑发男子却比他更快行动。

　　他一靠近于雅芬，于雅芬就死死地拽住了他的手臂，嘴里不住地说：“是你，是你，周凯之！我就知道是你搞得鬼，你就是魔鬼！”

　　周凯之抿了抿唇，见于雅芬在地上扭曲着挣扎，连忙大力把她搂紧了怀里。

　　“你冷静点！我没有想伤害你，你的鸽子都没走，都在这里呢！你仔细听听，它们翅膀扇动的声音，它们的咕咕声，它们啄米吃的声音……”

　　“放屁！”于雅芬狠狠地一推周凯之，周凯之原本蹲在地上，被这样一推重心不稳摔到了，于雅芬兀自疯狂地在地上摩挲，“都是你们骗我的，是你和季方联合起来骗我！我听不到鸟的说话声了，我不能和它们交谈了，它们抛弃我了。一定是你们把它们吓走了，吓走了……”

　　地上的石子把她的手掌和膝盖磨破了，她却一点都不在意也不痛的样子，一心一意只顾着在地上摸索。他们吵架的声音已经吓到了鸽子，鸽子扑棱棱地飞到了空中，任凭她怎么摸都摸不到。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无神的眼睛中涌出来，头发也凌乱了，一些路人看着她状似疯狂的样子都指指点点地聚拢过来，有的还举着手机想要录视频拍照。

　　梁祈把梁宝宝放到椅子上，走过去阻止了看热闹的路人。

　　周凯之见于雅芬这么痛苦的模样，心里更是不好受，不顾身上的擦伤仍固执地去抱她：“你别激动！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不找到我的鸽子我是不会回去的！”于雅芬一字一顿地说。

　　季方急中生智，拿出手机翻鸟儿的视频再开外放让于雅芬听，于雅芬“哼”了一声冷笑道：“这点小伎俩也想骗我？”

　　季方费解道：“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于雅芬说：“我会鸟语，我可以听懂它们说话，也可以跟它们交流，而你们模仿的声音我根本听不懂，当然不是真的鸟。”

　　“你……”周凯之本想说什么，刚开口却梗住了。

　　季方见周凯之犹犹豫豫，大声道：“凯之，你们不能骗她一辈子吧，她都成年了为什么还不告诉她真相！”

　　“季方！”周凯之想阻止季方说出什么来，神情又有点迟疑。

　　于雅芬察觉出他们的语气不对劲，气得脸部肌肉都在颤抖：“你们是在唱双簧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是没有就给我滚开，从我的生命里完全离开，我早就说过再也不想看见你们，你们怎么就那么贱呢！周凯之，我知道你在打算什么，你送东西给我父亲，你打钱给我们，不就是想要个原谅让你那不安的良心得以治愈吗？我告诉你，你永远都不要想，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死了也要跟着你，让你活在我的阴影里后悔一辈子！”

　　周凯之眼神悲哀地望着她，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雅芬！”

　　几人正僵持着，于长生忽然回来了，程云追跟在他后面，双手环胸慢悠悠地走着，而在他身后还跟着贺柏。

　　梁宝宝看见程云追就伸开手要抱抱，程云追如他所愿把他抱过来亲了两口。

　　“程程你说话不算数。”

　　“程程有点事情耽搁了，宝宝能原谅程程吗？”

　　梁宝宝看了看梁祈，趴在程云追耳朵边上悄悄地说：“程程给我买三个草莓冰淇淋宝宝就大方地不怪程程啦。”

　　“好啊你，叫你不要多吃冷饮会肚子疼你还想吃，小心我告诉你爸爸。”

　　梁宝宝扭着屁股不干了：“程程欺负人……”

　　于长生推开周凯之，心痛地看着于雅芬。

　　于雅芬听出父亲的声音，连忙拽住他，激动道：“爸爸，你怎么现在才来救我，你快把他们两个坏蛋弄走，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切断了我和鸽子的联系，我听不到鸽子说话了，我不能跟它们交流了，我该怎么办呢……”

　　爸爸，你怎么现在才来救我。

　　于长生一瞬间被这句话惊到，就像穿越回了那个恐怖的黑色星期五，穿越回了他深藏在心底的血/腥的那一幕……他一直欺骗着女儿也自我欺骗，以为于雅芬已经逃脱出童年阴影，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是他太一厢情愿了，于雅芬根本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连那时候说过的话都能一模一样重复出来。

　　“雅芬，”于长生犹豫再三，声音中压着深深的愧疚和心疼，又决然地想要撕开这层保护罩，“都是假的，雅芬，都是假的。”

　　于雅芬怔怔道：“什么是假的？”

　　于长生低着头，浑浊的老眼里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

　　贺柏替他说道：“你的鸟语是他擅自使用Z大老实验室的器材直接对你的大脑发射微波让你接收到了他原本准备好的文字信息，根本不是你所谓的天赋异禀。这项技术曾经被A国空军使用过，属于人脑控制技术的一种，但由于违反人道已经停止实验。”

　　贺柏掸了掸手里的烟，脸上有笑容，那笑意却并不直达眼底。

　　“不得不说你爸爸也算是个人才，在十年前A国方面要花好大的劲才能输入短短的语句，没想到他自己琢磨却能骗了你那么久……不过也可能不是他自己琢磨的。这要调查过才知道，在确定没有其他帮凶而且以后不会再实施类似的行为之后，他才可以离开密涅瓦管理局。哦，而且他还涉嫌攻击并意图杀害程云追先生，这个也需要进行证实。”

　　程云追对着贺柏笑了笑，贺柏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心想：老子绝对跟你八字相冲，每次遇到你都不是什么好事，本来还蛮开心你居然打电话给我，没想到又是投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密涅瓦管理局的事情越来越多，太烦了，简直想撂挑子。

　　程云追颇为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也不是我想麻烦你的，谁让这事情刚好撞上了呢？

　　于雅芬像是没听到贺柏的话，只是瞪着无神的眼睛。

　　于长生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原本想着能瞒多久算多久，没想到一念之差让程云追知道了，程云追告诉他微波辐射对人体是有危害的，其实于长生何尝不知道，他只是有了开头却不知道如何结束，只能咬着牙罢了。

　　于雅芬忽然安静下来了，语气也平静异常。

　　“爸爸，你为什么要骗我？”

　　于长生抱着于雅芬老泪纵横：“是爸爸糊涂，爸爸也是希望你能不要那么痛苦……”

　　于雅芬的眼睛和腿不是天生残疾的。

　　小时候周凯之、季方和于雅芬是幼儿园朋友，三个小孩老是聚在一起玩，男孩子总有点欺负小妹妹来显示自己比较强的倾向，所以周凯之和季方总是恶作剧吓唬于雅芬，比如在她铅笔盒里放个虫子啊之类的，于雅芬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后来就渐渐地不想跟周凯之和季方他们玩了。

　　周凯之顿时感到很没有成就感，有一天他想出了一个新的把戏。他到于雅芬家去假意道歉却放了一把火并且把她关在了房间里，听着门内的呼救声，周凯之得意洋洋地走了。

　　他从小没有父母，从不知道欺负别人有什么不对，从不知道这是放火罪和故意杀人罪，甚至不知道这已经脱离了恶作剧的范畴……

　　于长生回来得及时，加上邻居看见烟已经报警，所以于雅芬最终被救了出来，但是眼睛被熏瞎了，腿也截肢了。

　　法律规定：不满14周岁的人，不管实施何种危害社会的行为，都不负刑事责任，即为完全不负刑事责任年龄。

　　周凯之的行为纵然十分恶劣，可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的罪。最后周凯之的叔叔阿姨赔了很多很多钱给于家，可是再多钱都挽回不了于雅芬的悲剧了。

　　残疾了之后原本开朗活泼的于雅芬变得郁郁寡欢，那个会抱着于长生的腿甜甜地跟他撒娇的女儿再也不见了，每次出门因为残疾，于雅芬都会受到歧视，她也不想出门了。

　　于雅芬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个女飞行员，可她的眼睛和腿已经为这个梦想画上了句号，她总是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飞鸟，一坐就是一整天，日渐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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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熊孩子的恶意比任何恶意都可怕 ，因为他们不知道后果。——电影《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