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有乔》晏辛

2、生疑

　　再过几日便是江州连家连世忠四十寿辰，顾长荣一早便让人传了顾远山和陆云乔去他书房议事。

　　如今江南世家当中，顾、陆、连三户早已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虽说陆家如今大不如前，可在江南一带也还存有些威望；再者，陆崇孝舍得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顾家来，存的是什么心思，顾长荣也是心照不宣。如此一来，所谓的三足鼎立之势，早在潜移默化中变成了他顾家与连家的强强对抗。
　　以往，连家行事低调内敛，今次却突然大张旗鼓地张罗寿宴，若说没个蹊跷，顾长荣自是不信。

　　正想着，下人传报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到了。
　　顾长荣允了人进来，又遣了屋内的下人出去，书房内须臾便只剩他们爷仨儿。

　　顾远山没个正形惯了，见了顾长荣也只是随口叫了声爹便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
　　陆云乔则是规规矩矩与顾长荣福身请了安，这才开口道：“父亲这么早找我们来，可是有什么事？”

　　顾长荣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他这三儿媳模样生得好，看着令人赏心悦目的，脾气还算和善，就是性子稍微冷淡了些……
　　见她神色疑惑地盯着自己，顾长荣忽而笑了笑，和声问道：“乔乔多久没回池州了？”

　　池州？
　　陆云乔恍惚了一阵。
　　她嫁到顾家两年，除了新婚回门、新年回门，其余时间基本都是在宣州度过的。若真要算下来，当真算不清楚，也不知道爹爹他们如何了。

　　怔忪间，顾长荣笑道：“正好，过几日江州连家给连老爷办寿宴，此行路过池州，便让子清带你回陆家看看，顺道替我拜访一下亲家。”
　　说着便朝顾远山瞥了一眼。
　　儿子儿媳自成婚以来便被传言夫妻感情不和，顾长荣虽平日故作罔闻，可若他俩的关系真出现什么问题，那将于顾家十分不利。
　　“子清，你也该收敛收敛心思了。此番正好有机会，好好拜会拜会你岳父。”

　　顾远山低头吹了吹指尖，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
　　似想起什么，又抬眉朝坐在一侧的陆云乔看了一眼，笑道：“只要乔乔莫要再嫌我烦便好。”
　　陆云乔闻声瞪了他一眼。
　　——可真爱记仇！
　　可当着顾长荣的面儿她又不好与他争执，毕竟她也确实不占理……

　　将这小两口的互动看在眼里，顾长荣倒是有些意外。
　　看来他俩的关系也没下人传言的那般糟糕，从方才儿媳妇的反应看来，他俩之间至少还是有点儿默契的。
　　“好了。乔乔你也知子清向来口无遮拦，就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了。”
　　陆云乔哼了顾远山一声，又乖巧地回了顾长荣道：“是，谨记父亲教诲。”
　　顾长荣满意地点头，却看向自己儿子的时候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子清你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像这般记仇！乔乔是你妻子，你更应包容她。”

　　顾远山有些意外他爹今日怎么有这闲情逸致做起和事佬来了，但他爹这话确实说得在理。
　　便笑着回了句：“爹教训的是，儿日后定好好做个只疼媳妇儿的好相公。”
　　身侧，陆云乔红着脸，嘟哝了一句：“不害臊！”
　　顾远山听了，侧头盯着她瞧了几眼，愈发觉得好笑。

　　见状，顾长荣佯咳一声，摆了摆手道：“罢了，今日也无其他重要的事情，你们且回去吧。”
　　“那贺礼……”索性陆云乔还记着正事，问道。
　　“贺礼一事，你们俩自行商量罢。”
　　“……”

　　*
　　回了南苑，顾远山便自己去了凌霜阁，陆云乔则是回了百香居吩咐司琴、司棋收拾行李。
　　“这……少夫人是要出远门？”
　　见她似乎要将这个季节能穿的衣服都带上，司琴着实是吓着了。

　　陆云乔点点头：“随三少爷去一趟江州，路过池州便顺道回去看看，说不定要住上几日。”
　　“回池州小住？”司琴瞬间就抓到了她话里的关键，不由眉头一皱。难不成是因为昨晚的事少夫人又与三少爷闹别扭了？可以往他们也总是这样，也没闹到少夫人要回娘家小住啊。
　　想了想，司琴又问：“三少爷也一同住一阵吗？”

　　陆云乔一怔，显然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方才说从江州回来的时候在池州落脚，也是临时才决定的，尚未与顾远山说过。

　　见她沉默，一旁的司棋便猜到这事儿三少爷定然还不知情，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少夫人，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云乔回过神，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说吧。”

　　司棋抿了抿唇，再三看了她几眼，确认她没有要生气的迹象，这才敢继续说道：“府外人怎么说我不知道，只是，自从少夫人嫁过来，便一直对三少爷颇为冷淡，连东苑和北苑的人都开始传言少夫人与三少爷感情不和；更有人说，少夫人与三少爷其实是、是……”
　　见她这般支支吾吾，陆云乔皱眉：“是什么？”
　　司棋摇着头不敢说。
　　正叠着衣服的司琴此时停了手中的活儿，淡定地接了句：“他们都说，您与三少爷是假成亲。”

　　拿着长裙的手微微一紧，陆云乔脸色有些不好。
　　眉眼忽而就凌厉了起来：“谁传的？”
　　司棋鲜少见她这样，竟有些害怕，更是不敢答话。
　　陆云乔眼神一转，将视线落在了司琴身上。
　　“府中人数众多，若真想抓出传谣言的那人怕是不简单，只不过，那话原本一开始是从北苑传出来的。”
　　“北苑？”陆云乔皱着眉有些不信，“二哥虽性子暴躁不好相与，却极重义气，最不喜欢的便是那些乱嚼舌根之人。这话若当真是从北苑传出来的，想必还不等势头扩大，那传谣言的人便已经受到处罚了，又怎会还任由流言肆意。”

　　这话在理，可司琴说的也是事实。
　　当初那谣言确实是从北苑传出来的。听说为了这事儿，二少爷曾大发雷霆，可事后便不了了之了。

　　“少夫人，既是无从得知流言源头是谁，那便无需花费心思再去查。与其浪费时间找那多嘴的人，不如证实您与三少爷恩恩爱爱，拿实际行动来打他们的脸。”
　　闻言，司棋连声应和：“对对对，司琴说得在理。少夫人，咱们三少爷就是玩心重了些，其实为人还是挺好的。”

　　“……”陆云乔越听越无语，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替顾远山说好话来了？
　　“是是是，你们家三少爷这好那好什么都好……”
　　话音未落，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啧，我来得可不巧，竟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