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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脆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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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离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夜幕初升。
他的房间就在凤惜房间不远处,他想进房就必须经过凤惜的门口。
脸上的伤口涂了点药,两个时辰后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殷离没有蹑手蹑脚,而是尽量平常地走过凤惜的门口。当他以为逃过去了的时候,凤惜房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装作没听见好了】
“阿离。”
殷离肩头一颓,只好乖乖地推开门,故作天真模样歪着脑袋问:“师父,唤徒儿何事呀?”
凤惜笑了笑,温柔道:“把那边脸撇过来看看。”
殷离垂死挣扎:“啊?哪边脸?”
凤惜直接站起来,托住了殷离的下巴,将另一边脸拧了过来。
那条还新鲜的伤痕就显露了出来。
殷离只觉得凤惜温热的指腹贴了上来,沿着伤痕地边缘缓缓摩挲了起来。
“谁做的?”
殷离讪笑着缩了缩:“跑得太急被树枝划了——啊啊啊师父我错了!”
凤惜的手指直接按上了那道伤痕,痛得殷离眼泪都要彪出来了。
凤惜还是那么张温柔的笑脸,殷离却觉得心里不住地发毛起来,艰难道:“我也不知是谁……”
“哦?”凤惜终于松开了手。殷离捂着半张脸口齿不清地说:“真不知道,他带着一个白色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脸。”
殷离看到凤惜脸色一沉,心里又是一毛。
“我去放纸鸢来着,哪里知道会碰上一个神经病……”
殷离想了想,又道:“他看起来很是怨恨我的模样,但我不知到底是何时得罪了这么个人,我都未曾见过他。”
凤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殷离的脑袋:“是为师考虑不周了,你遭人嫉恨,我却只顾着挡下秦君,忘了你的处境,实在是对不住。”
骗人。
殷离眯了眯眼。
那男人对他分明只有恨意,而无任何嫉妒之心,凤惜是想隐瞒些什么。
但凤惜不说,他也就装作不知道了。
殷离低下头道:“师父,徒儿先去休息了。”
“你去吧。”
待到殷离离开后,凤惜又在原地站了许久,当他收回放在桌上的手时,桌面上留下了深深的指印。
竟是生生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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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殷离刚打开门,就看见凤惜背着手在他门口候着。
他打了个呵欠:“师父,这么早找我有何事么?”
“这个给你。”
殷离接过凤惜手中那本厚厚的书,只见陈旧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基础阵法分解与教学”。
背面写着“五年阵法三年试验”。
懂了,基础阵法的学习,基本上是给十岁小孩子玩的。
早前在桃花村时就遇到过使用阵法的人,修真界切磋时大多追求纯粹实力的比拼,假如借助太多的法宝和阵法这种“小东西”,即使赢了也会被看做走捷径,因此对于阵法和法宝的研究,大多是嗤之以鼻的。
即使有很多人在实战中吃了亏,也依旧梗着脑袋认为“旁门左道”不可取。
一方面出于对实力的追求,一方面许多人认为过于借助法阵会让人忽视自身的提升,反而本末倒置。
这些东西,也就是拿来给刚修炼的小娃娃的玩耍着用。
凤惜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殷离随手一翻,就看到里面有许多实用的小阵法,类似于“水匿”,“土隐”等适用于逃跑时的小技巧。
自己是个三灵根,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那就只好从这些偏门的地方下手,免得某天不声不响死在哪个旮沓角落了。
也是难为凤惜想到这么个办法。殷离看了看他的衣服,虽然凤惜一直穿着白袍,但这件衣服与昨天的那件一模一样。
凤惜难道一夜都在找这本书么?
说不感动是假的,殷离垂着眸子,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不太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却又喜欢被人依赖着,这样会让他凭空生出许多的勇气来。
可是有一天,忽地出现这么一个人,摆出一副“为师对你好是应该的”这样的姿态,却又不向他索取些什么,叫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他忍不住想要将那些隐藏起来的难过和委屈,一件件,一桩桩地,全部指给那人看。
简直像是在撒娇了。
他还在慌乱中,凤惜的手掌忽然落在了他头上,殷离听到他说:“阿离,我很难过。”
殷离抬起头,凤惜背着光,表情看不真切,但能感受到他真实的悲伤。
“你为什么……只是这样,就这般高兴了呢?”
殷离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发现自己的确是在笑着的,也不知笑了有多久。
他说:“师父,那你为什么这样难过呢?”
凤惜似乎想要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说:“你越高兴,师父就越难过。”
“你说的我听不懂。”
“你不必懂。”
殷离皱着眉,凤惜叹了一口气便转身走了,他抱着那本书,沉甸甸地仿佛直接压在了胸口上。
他抬起头望着天空,正是万里无云的天气,却有些潮湿的感觉。
————————
殷离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天,望着天空中的浮云想了一整天,终于把自己的想法捋顺了。
他过去想要逃避的想法压根是不可能的。他是殷离,但他也是白离,有些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不能总当个缩头乌龟。
倒不如主动一些,早点做好准备,免得灾噩降临时,自己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一个普通人,修炼的速度和前世相比怕是拍马不能及,索性他经过一世颠簸,又经死劫,心性倒是比寻常人好了许多,这在修炼上极为重要。
第三……
殷离将视线投向了凤惜给他的书上,过去他从未注意过阵法,经过粗略的研究后,他却从中发现了许多有趣的,超乎他想象的东西。
这些“旁门左道”,或许会成为他的生路。
就在这时,遥遥地传来一阵哭嚎声,殷离仔细一听,觉得这声音还有点耳熟。
“徒弟啊——徒弟啊——”
“徒弟啊——”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一个人影推开门,滚倒在了他的床前。
殷离定睛一看,豁,这可不就是他那不知去哪儿逍遥了的顾·前·师父么?
顾青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坐在地上哭诉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地做出强抢人徒弟的事来?”
“我不过是一时没把你看好,怎地回来你就成了别人的徒弟了啊!”
“我这些年来千挑万选,好容易才选到一个称心的徒弟,凤惜怎么这样不讲理哦——”
殷离木着脸说:“我难道不是你随手拔来的萝卜么?”
顾青芝反驳道:“是人参,不是萝卜,你怎好这样埋汰自己的?”
然而并没有反驳“随手拔来”这四个字。
殷离一瞬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他盘着腿道:“明天来那么多仙门子弟,你还怕挑不到徒弟吗?”
顾青芝神情越发惨淡:“别提,我们逍遥峰,都五十年没有收过弟子了。”
“不要这么快就伤心了嘛。”
“嗯?怎么说?”
殷离笑眯眯给他灌毒鸡汤:“坚强点,毕竟以后五十年也不会有的。”
……
生活真的很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