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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遇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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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礼又在三天后,这三天内通过天梯的弟子们可以在三十六峰内随处转转,找个合心意的峰头拜了。
天梯十年一开,只有未曾修炼过的凡人可登。那秦君今年十四岁,竟是一点也未曾修炼。
她不管自己是单灵根的好资质,白白放了这些年,就是为了登这天梯,同她一样年纪的都已经筑基了,也不知该说她是爱姐心切还是蠢笨如驴。
秦府的确是不入流的小门小派,但凤墟也不会禁止秦府人进入,秦君大约是见族人年年来讨人,年年都空手而归,便孤注一掷走了这条道。
殷离想想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觉得秦君蠢笨,他自己不也一样么?
因着报仇无望便孤注一掷练了那无名诀,本以为会和书上写的那般魂飞魄散,最后捡了这一世倒是意料之外。
只是秦君心里对这凤墟有偏见,便以为所有人都是来看她笑话的。
殷离曾去看过她,秦君虎着张脸,瞪得他脸上笑容实在是挂不住,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他郁闷地坐在门槛上,阳光被屋檐切了一半去,他就正好坐在阴阳交界处。
“师父,我听说三天后仙门子弟就要来凤墟啦。”
凤惜应了一声:“怎么了?”
殷离犹豫了一下道:“那……凤师尊不回来么?”
“你想见他?”
“只是有些好奇。”
凤惜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与父亲长得一般无二,你若是好奇他的模样,多看看为师便好了。”
“……”
殷离回过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他其实更想看看凤梓的道侣,他实在想象不出,凤梓会喜欢上怎样的女子。
但看到凤惜身边堆积如山的帖子,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这里添乱了。
凡人求仙不易,凤墟对他们宽容得很,只要登过天梯便可在凤墟住下,以后造化且看自己。
但仙人就不一样了,凤墟到底是第一仙府,能进入的无不是顶尖的人才。资质极优秀的双灵根在这里遍地都是,被称为天才的单灵根也随处可见,就连罕见至极的先天斗体,变异灵根,古神兽后裔,这里也不在少数。
听说三十六峰峰主,有二十位是变异灵根,十七位是先天斗体,这意味着其中有一位峰主坐拥变异灵根与先天斗体两个资质。
据说每次拜师大会,都有年轻子弟斗法,正是风流年纪,实力虽超凡,但免不了些许虚荣心,斗法好看得紧,简直像一场表演了。
真正是——
六月飞花散如烟
赤霞遮天似火焰
移山倒海声浩大
消散又在须臾间
他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又倒回来扒着门框,露出一半身子问凤惜:“师父,我不用练什么吗?”
好歹他也是凤墟的风云人物了,这样怠惰下去似乎有些不好,总不能让天下人知道凤梓唯二儿子收的徒弟是个废物吧,那就真贻笑大方,丢凤墟脸面了。
凤惜听言,抬头诧异地看了看他:“你想学么?”
殷离琢磨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可以不用学么?”
他就想做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再者他实在舍不得凤墟厨子的手艺,不大想辟谷哩。
凤惜看出了他的犹豫,眯着眼睛笑道:“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凤墟总不至于养不起一个殷离。”
殷离“嘿嘿”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只纸鸢来,这是他一早便藏在门后的,现在才敢拿出来:“师父,眼下东风正好,徒儿去耍纸鸢了~”
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十三岁小孩雀跃着出去了,跑了几步又回头看看,只见凤惜右手托着下巴,弯弯的眼睛明亮如同星子落入其中,配着那一席白袍,真正是俊美逼人。
殷离不敢再看,搂着纸鸢跑了一会儿,不远处是一个小驿站,驿站里有驯养的灵鸟。
凤墟太大了些,这些灵鸟是供登天梯的凡人使用的,免得他们三天过去了还没跑完三十六个峰头。
眼下正是最繁忙的时候,驿站里居然排了队。
殷离抱着纸鸢排在最后面,听前面的人论道。
“有一大虫欲捕兔,兔鸣泣声甚悲,然大虫亦甚饥,何解?”
“这……古有佛祖割肉喂鹰,我等……”
这时一身着青衣的年轻人听不下去了:“醒醒,我们是道修,不用学佛修那一套。”
“然而道佛本一家……”
年轻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从兜里掏出一个瓷瓶晃了晃:“辟谷丹了解一下,吃了三月不知饥饿,对兽族也有效的。”
“……”
年轻人又伸出五个手指笑眯眯道:“劳驾五灵石一瓶,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殷离差点笑出声来,凤墟有趣的人可真多。
好容易轮到他,他坐上来摸了摸灵鸟的背,掏出一块肉干喂给它。
灵鸟啄了啄肉干,开口道:“大兄弟,你这肉干不错。”
这是个带地方口音的灵鸟,凤墟这么多年也没熏陶到它。
殷离抽了抽嘴角,没搭理它。
一人一鸟足足飞了半柱香,普通人听着灵鸟清脆悦耳的声音,落在殷离耳中就是走调的带着地方口音的小曲儿。
“正月里花开十二五六~哥哥我想你想得好发愁~”
“啊啊啊哎哎后面啥词儿来着~”
直到落地了,灵鸟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声,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期盼地看着殷离。
准确来说,是殷离口袋里的肉。
好容易把灵鸟打发走,殷离揉了揉发涨的脑壳,躺倒在了厚厚的草甸上。
这里是凤墟中他唯一熟悉的地方。
凤梓数百年前带他来过这里,他印象里的凤墟也只有这一块小小的草甸。
边上原来还有几个小茅屋。天花板漏了,只剩一间屋子还能用。
那时他们被仇人追得狼狈,两人受了重伤后躲入凤墟,和凡人无异,可怜他们平日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后竟对着破茅草房无可奈何。
为了掩盖睡相不堪入目的糟心事实,殷离倔强地表示自己要一个人睡一间房。
然而这最后的倔强在寒风瑟瑟中碎成了渣渣,最后他裹着棉被艰难地挪到凤梓的床前,幽幽道:“阿梓,我冷。”
凤梓叹了一口气,掀开了被子。
殷离至今记得那一幕。
月色如银纱般披落下来,尽数倾斜在凤梓身上,眼眸因着睡意显得波光潋滟,乍一看好像含情脉脉,叫人心惊胆颤。
“睡吧。”凤梓说。
殷离同手同脚僵硬地爬上去,也不知自己是因为冷得,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现在能看到这一幕的,大约只有那位秦姑娘了。
殷离甩了甩脑子,振作地爬起来,双手托着纸鸢一跳,纸鸢便趁着东风飞了起来。
他慢慢放着线,纸鸢越飞越高,很快便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他早年心血来潮放过纸鸢,才飞到一半,那些兽族大汉摩拳擦掌地冲进来,问他是不是在召集他们反攻人类了。
群情振奋,慷慨激昂,他差点就被感动了真以为自己要掀起反攻的大旗了。
所以说有时候想太多真不是好事。
就在这时,一片叶子滑过殷离的左耳,带来一阵痒意,他不由自主头一歪。
就是这一歪,他看见一柄雪亮的匕首,擦过了自己的脸颊。
!!!
殷离瞪大了眼,若不是自己刚好一歪脑袋,这匕首怕是要把自己脑袋捅成个漏斗了。
来不及细想,他躬身一个翻滚,又躲开了几下。
一个男人静静站在原地,脸上覆着一张银白的面具,手里正是那柄差点要了他命的匕首。
“你是何人?”殷离高声问道。
带着面具的男人看了他一眼,殷离对上了他的视线,只觉得那视线饱含了恨意,但除了单纯的恨意,似乎并没有别的东西。
“你是何人?”他又问了一次。
但男人却始终没有回答他,而是收起了匕首,缓缓转身离开了。
神经病啊!
殷离觉得简直不可理喻,摸了把左脸,摸到一手的血迹。
他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打道回府。
纸鸢早已落到地上,他捡起纸鸢头也不回地离开,没有听到那声轻轻的,意味深长的呢喃。
“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