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古今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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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晚安。”
“大师父晚安。”
夜过三更，修仙的人也歇息了，再修炼下去怕是要修魔。
热闹了一天的凤墟也陷入了静谧，殷离关上门，支着个下巴坐在窗前。
窗户是下开式的，他看着漆黑的夜空中那一轮圆盘，深深叹了一口气。
凤玉虽然口上说着不杀他了，但盯着他的眼神像千万把小刀子，仿佛要从他身上一片一片地剜下肉来。
凤师祖，凤小师祖，全是他的师父，在旁人看来，真是天大的福分了，但他实在是消受不起。
要他选，还不如做顾青芝的徒弟呢。
凤玉那不怀好意的样子，自己哪怕是躲，也会被抓起来揍吧。
也不知该拿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他左思右想着，好不容易等四更声响起，再一听四周幽寂，连虫鸣都显得聒噪，心知到了时候。
他白天看到一个阵法，书上讲得不甚仔细，但似乎是个有奇效的阵法，他心痒难耐，却也知道这不是他现在该懂的东西，只好磨蹭到现在才敢偷偷试试。
红在中，黑两边
玄黄铺其间
验过往，知未来
其上至千年，其下又至千年
阵曰：古今
这阵法限制性极大，只能看到与布阵人有关的东西，看过后又会遗忘，唯一的好处是可以写下些预警性的东西，因此也不算什么秘而不宣的阵法，甚至能被记录在基础阵法解读书上。
但对殷离来说，他心里惦记着些事情，终于可以看看了。
红在中，红乃丹砂。
黑两边，黑乃松墨。
玄黄铺其间，此乃黄豆磨成的汁。
材料好找，但布阵却难，因为这又是一个一笔成阵的阵法。
殷离头痛了许久，始终不知道如何才能用不同的材料一笔成阵，偏偏这阵又极大，他看了半天，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可以放得下。
他现在身上一点灵力也无，最后只想出了一个笨办法。
他将床单系在腰间，床上本来有个挂蚊帐的梁子，他就将自己挂在了上面。
殷离难受地吸了吸肚子，他嘴里叼着一根笔，双手又各执一根笔，最后他想了想，在右手上又夹了一根笔。
“呼……”
他吐出一口气，眯着眼注视着洁白的床单。
一个繁复巨大的阵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每一笔的走势，每一个转折的轻重，都在他心中熠熠生辉。
当最后一笔在心中勾勒完成，殷离稳稳地放下了第一笔。
四支笔从四个不同的起点开始，沿着各自的轨迹，偶尔交于一点，又渐行渐远，圆润的轨迹显示出了极为出色的天赋。
汗水从殷离的额头滑下，沿着脸部的轮廓汇聚于削瘦的下巴，濡湿了鬓发。
然而他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应当说，他完全沉浸在了一种奇妙的感受中。
手指不再像白天那样生涩，只要他想，毛笔就会随心所欲，画出优美古朴的纹路，他脑海中那个最终品逐渐地具现化在了床单上。
明明没有任何灵力，他却能感受到一丝玄妙的境界，如同他从前突破时一般。
阵法越是完整，这种感觉越是明显，殷离失神地看着床单。
他的视线早已模糊了，只能隐约看见一片红黑黄相间的模样，但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下，他由着那笔描画，仿佛并不是他在布阵，而是这个阵法在呼唤他。
“哐啷……”
笔杆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音，殷离闭上眼，从后腰处抽出一柄小匕首，割断了腰间悬挂的绳索。
他落入阵法中，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掏出灵石，将它们放在了阵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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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然如同灵魂被抽出，殷离赤脚站在地上，纳闷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
这算什么？
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不禁皱起了眉头。
手指细长，掌心纹路乱成一团乱麻，指甲因为炼那无名诀而呈现异样的紫黑色——这分明是自己白离时的模样。
连那半透明的衣裳，都是自己前世惯穿的样式。
他又看了看镜子，那里没有映出任何东西，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是什么模样。
到底是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白离，还是自己其实留恋着前一世？
殷离摇摇头，否定了自己，他不厌恶也不喜爱自己白离的身份，他只觉得疲倦，更多的是漠然，绝不会有这两种想法。
还未等他想清楚，一阵白光袭来，他不禁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眼时，眼前已变了模样。
他站在半空中，脚下是一片开得正灿烂的桃花林。
桃花灼灼间，一个女子半靠在枝叶中歇息，她半眯着眼，容貌艳丽却十分英气，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她的肚腹上坐着一只白色的小毛团，蜷缩着似乎在打瞌睡。
殷离望着那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庞，手指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
“母亲……”
半眯着眼的女子忽得坐了起来，金黄的眸子转了一圈，最后直直地往向了殷离的方向。
殷离静静地与她对视，那金黄的眸子中并未映出他的身影。
但他看得见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忽得狂风骤起，卷着地上厚厚的桃花瓣向空中飞去，飞至一半又失了力气，花瓣便洋洋洒洒落下，落到女子的鬓角，肩头，落到她肚腹上那只小毛团身上。
“阿英，你在看什么呢？”
一个温朗的男声响起，女子应声低头，只见一个青衣男子举着伞，伞面上沾满了花瓣，正含笑看着女子，眼中满是恋慕。
女子嘻嘻一笑：“安郎，我总觉得有人哩！”
她又抬头看去，这次却是皱了皱眉，低声道：“奇怪，怎么又没啦……”
殷离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他用手背盖住双眼，只觉得心中快乐与痛苦一起膨胀，既是怀恋又是害怕，酸苦与甜蜜一共化作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这是他最想看到的东西，也是他最怕看到的场景。
好不容易等他停下，再一打量身边，只见一轮明月悬在空中。
这是什么时候？
他纳闷的想，怎地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正在这时，他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梓，你再给我吹一次嘛……”
殷离惊恐地看去，只见水湖边，亭子中，一个白衣男子好不要脸地趴在另一人身上，大着舌头撒娇道：“可好看哩，我还想再看看。”
黑衣男子俊美的脸上笼了一层月辉，显得很是清俊。他无奈地说：“阿离，你喝醉了。”
“我——我没呢——”
真醉了。
殷离心里那些悲恸都不见了，只剩下满心的羞愧，他“啪嗒”一声捂住脑袋，痛心疾首。
他捂着脸，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心里祈祷当年的自己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可惜事与愿违，他看见自己越发不要脸地缠住凤梓，整个人都要拱到凤梓的怀中了，一边拱一边道：“阿梓，你喜欢我吗？”
凤梓放在白离肩上的手一僵，脸色变得煞白。
他几乎是一点一点低下头，看着怀中人的侧脸，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说呀……你怎么不说话了？”
凤梓愣了很久，忽得露出一个极温柔的笑容，哑声道：“我说了的话，你会答应我吗？”
“哎……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又怎么答应你？”
“也是。”凤梓托起白离被酒气蒸红的脸，指腹在他泛着水光的眼角处摩挲，缓缓道：“白离，我心悦于你。”
“嗷……那我就答应你啦！”白离笑得得意又猖狂，“那你给不给我吹？你吹的样子可好看哩！”
“我很高兴，白离。”凤梓低下头，形状美好的薄唇轻轻碰了碰白离的额头，“但是，以后你不许再喝酒了。”
他哂笑了一下，“做一次梦就足够，做多了……可就不愿醒了。”
凤梓倚靠着栏杆，让白离躺在他的大腿上，右腿支起，他抽出血萧的动作自带潇洒的韵味，当血萧靠近那薄唇时，他微阖着眼的模样好似仙人一般。
血红的樱花纷纷扬扬落下。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酒不醉人人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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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离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
难怪凤梓之后再也不许他喝酒了，还有这种事吗？
他羞愧得几乎要拔剑自刎。
自己不该喝酒误事，也不该弄这什么鬼阵法，现在弄得多尴尬！
更何况，凤梓都已经娶妻生子了。
想到这里，殷离猛地吸了一大口气，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有些难过起来，还有些生气和委屈。
这是不对的。
不管为什么，这都是不对的。
他想去踢路边的小石子，却看见半透明的脚穿过了石头。
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他不该弄这个阵法，他已经不是白离了，白离拥有的一切，都不再属于他。
包括那对夫妻，也包括凤梓。
殷离甩了甩脑袋，苦笑道：“最后做一个警告吧——”
“殷离，以后别再用这个阵法了。”
那熟悉的白光袭来，殷离闭上眼，感受到某些记忆正在被渐渐抹去。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当最后一抹记忆消失前，殷离回头看了看。
亭子里那一黑一白的身影，伴随着漫天的血樱，也如镜花水月一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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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离睁开眼，还未从眩晕中脱离出来，就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穿着一身黑衣，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细微的“哔啵”声。
他摇摇脑袋，正好对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大师父？”
凤玉凉凉地吐出一句：“小兔崽子，半夜不睡在鼓捣些什么呢？”
殷离一愣，随即装傻：“大师父，你在说什么呢？”
“你给我装？”凤玉幽深的眼眸暗暗沉沉，语气越发不好：“恭喜你啊，现在整个凤墟，都知道你复原了残破的古今阵。”
殷离傻了。
那个阵法，原来是不完整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古今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