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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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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音器不安地响了起来,接下来大概又是元首讲话的时间,不过讲话过后一般会是古典乐,我比较期待那个部分。
人鱼被安置到了另一间比较宽敞的囚室,只是没有那样一扇可以看到远处风景的漂亮窗户了。
它躺在还算干净的床垫上,送来的食物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脖子上挂着早上那个吊坠。
还蛮搭的。
等等。
那个吊坠,本来是罗伦茨拿来送我的……
“很合适吧?我给他戴上的。”
罗伦茨抢在我道歉之前开口了,温柔的表情没有一点破绽,不过比平时更靠近了一点。
两个人的肩膀靠在一起,这时候我才惊觉他比我整整瘦了一圈。真羡慕他,居然这种体型都可以有那么大的力气。
“嗯。有种神秘主义的感觉了。”
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总之顺着台阶下吧。
“这上面列出来的每一项都要按时记录。如果想要偷懒作假之类的,你自己考虑清楚后果。”
我把表格递给穿白大褂的叫不出名字的人,不过我想他应该已经听说过我了。我传播恶名的本领还是一流的。
因为各种情况,给老师的简报一拖再拖,现在反而是突发情况成了大头,扩建工程那边倒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了。
所以,去拷问吧,拷问拷问,拷问清楚袭击者的来意。
“罗伦茨,帮我准备一点热糖水。”
“好的。”
今天这个情况下,再喝咖啡提神似乎并不明智啊。
离开之前,我又看了人鱼一眼,它还是那样无力地躺着,就像神话里在礁石上休憩的海妖。
那样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之间呢?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
出神的时候,罗伦茨似乎已经去帮我拿喝的了。而霍夫曼独自一个人在拷问室外面等我,他的军服外面罩着一件厚披风。
“今天的袭击者一共七人,我们击毙了六个,活的只剩这个女人。”
“你之前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吧?”
“他们很厉害。”
他说着,递过来一支香烟。
“以后会更厉害的。”我接过烟,用自己的打火机点燃,“为了避免你以后问我,我先告诉你吧,现在在建的那些东西对帝国相当重要,全世界的特务、杀手、游击队都盯着它们。不过,我们的敌人得先找到这里,也就是说,恐怕今天这些只是弃子一样的斥候罢了。”
“但是,那究竟是什么,你却不能告诉我,对吧。”
“是的,老哥们,不能。”
听到我的回答之后,霍夫曼显得格外轻松。
“那我们就谈谈眼前的情况吧。”他说,“从科莱因那小子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而里面那个女人,她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
“科莱因可不像是意志坚定的那种人,我觉得你们应该再用到一些拷问中的常用手法。”
霍夫曼似乎有些吃惊,随后只是释然地笑笑。
“你可真是个恶魔,和你的名字一点也不像。”
“我向来如此。”
我捻熄那支烟,准备推门进去,霍夫曼却并没有要跟进来的意思。
“你不来一起吗?”
“我答应了孩子们,今晚回家。”
“这可不是负责任的态度。”
“我想你会原谅我的,小兄弟,谢谢你。再见”
“啧,再见吧。”
我听见他大大咧咧的笑声。没想到这个老东西这么快就学会了和我相处的方法。
推开门后,依然是千篇一律的布景,我在自己该在的位置坐下,对方也早就在自己该在的位置被绑着了。
我稍微挪了挪位置,瞟了一眼她的双脚。
包扎得相当简单,而且给人一种极不卫生的感觉,虽然血是止住了,不过看样子伤口一定会感染。
“你饿了吗,你好像精神很不好?”
她脸上没什么血色,本来就不算是很漂亮的模样,现在更是有点吓人了。
但她显然不愿意跟我说话,把头低了下去似乎在休息,很快又好像觉得这样子埋着头显得不够高傲坚决了,竖起颈子,把脸朝着我,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
我笑了出来,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一想到我有多少种方法可以让人变成一条在地上痛苦蜷缩着求生的蠕虫,而她又对此一无所知的这件事就觉得非常开心,是一种从心底里胜过了对方的满足感。
“魔鬼……你真是个魔鬼!”
她开始动摇了,应该是回想起来被我蹂躏的感觉了吧。真让人失望,居然被笑声都能吓倒。
“总是听到别人这么说,我都腻了。”
我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你自己不也这么说?”
罗伦茨端着水和一些点心进来了。我怀疑他一直在门外偷听,不然怎么会挑这么合适的时机进来损我。
“你说得对,我应该因为这个称呼而自豪。”我端起杯子,温度刚刚好,甜度也刚刚好,足够让人打起精神来了,“罗伦茨,帮我给这位小姐解开镣铐,我想她并不愿意由我去做这些事。”
那个女人看上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
“别误会,我并没有要放你走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可以尽量舒服一点,这样我们之间的交流会比较顺畅。”
于是她又摆出要吃了我一样的表情了。
“不过你可以回想一下,在刚刚的那个瞬间,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虽然可能不止一点点——自己已经得救了,可以活下去了,这样的想法呢?”
“怎么可能,从决定要推翻邪恶独裁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不是可能性的问题,我并不需要你所谓理性的想法,我只问你的本心。你是不是很想继续活下去呢,以至于抓到这么一丝本不存在的‘希望’就会往最美好却最不可能的方向去想呢?”
女人陷入沉默了,这样看来敌对组织做的还远远不够啊,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回答,低下头像是在忍受什么。
“我听见我们的情报处长科莱因叫你妹妹,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这样啊。那你们看来应该是关系很好了,因为我又不可能幻听,但你和他却都不承认,很有默契嘛。”
“不——”
她想反驳,但很快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我说错什么了吗?噢,难道你们俩之间其实反而是有很深刻的矛盾的吗?”
“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他只是不想拖累自己。”
“还有整个家族,格拉迪斯·科莱因小姐。你哥哥可是负担起了整个家族的重量,可不能因为你而拖累了他们剩下的所有人。令人惊讶的是,尽管家里出了个叛逆者,他却仍然把你的名字写在自己的档案里。”
拷问室里安静了下来,我说的话像投入深井的石头一样落了下去,要耐心等它撞破水面的响声。
她哭了起来。
我最怕别人哭了,总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一样。
所以我决定吃块点心。
“你要吃吗?我觉得你吃点什么比较好。”
“我不会吃你的东西。”
“这样啊,但我还是建议你适当恢复一下体力。来吧,向我证明,你和科莱因真的没有关系。可能要多说一点我才会相信,好好想想吧。”
这里的蛋糕在做的时候加了不少巧克力和蓝莓酱,还有一点红酒,吃起来有种古老森林的味道。
罗伦茨显得有些无聊,他拿了一本上个世纪出版的小说在看着,也不知道从哪来的。
我无意打破格拉迪斯小姐的沉默,我很清楚她有多急迫而纠结。她很清楚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而这时候我选择什么都不说,让她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需要知道些什么?”
“很多东西,之后可以慢慢问。不过我最想知道的是,你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得到的命令具体是什么样的,你们做了什么样的准备,来到这里之后又知道了些什么。”
“也就是说,所有事对吧。”
“是的,所有事,从你接触到叛逆分子开始,一直到今天为止。不过我建议你倒着讲,并且重要的东西你可以选择写下来。”我从椅子上起身,“罗伦茨,你留下来帮她整理一下线索。或者格拉迪斯小姐,你也可以先思考一晚上。我该休息了,晚安。”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休息了,身体变得异常轻松,只是回寝室的路似乎长了些。
单调灯光下,就连空气也显出令人困惑而疲倦的苍白。
厚重鞋底踏出的足音在走廊上不断回响,听起来像是有许多幽灵陪着自己在一同行走似的。
挺好的,这样至少不觉得孤单。
耳边隐隐约约萦绕着像是幻觉一样的女人的歌声,仔细听又觉得是夜莺啼鸣。
我走到窗边,双手撑在窗台上,声音并没有近一些,月亮也不在天上。
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手背,我低头,看见一片漆黑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