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雨落缃衫

6、第六章

　　陈讳交卷的时候，手有点抖，他认为应该是一直在写没有停笔的关系。现在手上不握点什么都觉得有点空荡荡的，他左手支撑着右手腕，活动了一下右手的手指。

　　语文是一门很奇妙的科目。这次考试的题目也是奇怪得很，有些题目陈讳都觉得出题者莫名其妙。阅读理解什么的，的确是语文的魅力所在，但是陈讳一直想吐槽一下，这个别人写的文章，提供答案的人到底是怎么知道作者的真实想法的？

　　他记得在网上看到有人说过一段子，大致说是自己一个同学写了一篇文章在报刊上发表了，后来还选成了考试题目。结果文章的作者大大在考试的时候按照自己的本心写下了答案，批改之后却没几个对的。然后这位作者大大就开始怨啊“你们这些出题人懂什么，人作者就是这么想的......”

　　撇开这个事件的真实性不谈，但陈讳那时候真的笑得和傻逼一样。

　　陈讳想到这里不免露出一丝笑容。蓦地，一个人又凑到他身边来了，陈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许亦杰。因为每次只要考试，这位许大哥都会通过各种渠道打听他的考场，然后过来找他对答案。虽然这么时间来，许亦杰从来没从他这里套出任何答案出来。
　　这次好了，许亦杰这次和他在一个考场了。陈讳在考场看到许亦杰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死的心都有了，再加上自己身后坐着一个不好惹的郭攸，命运对他就不太友好了吧。陈讳知道许亦杰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这个人好胜心强，每次都想胜过他，所以每次都不厌其烦，孜孜不倦地过来打听。

　　许亦杰遵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理，充分利用有利地形，有点兴奋地过来问：“陈讳，语文选择你写的什么？”

　　陈讳哭笑不得：“说了我不对答案，朋友，你清醒一点，况且你问这么多次都不嫌累的吗？”

　　许亦杰失落地叹气：“你不会还想着你那个什么原则吧？我靠哪次全校第一不是你？”

　　陈讳觉得自己可以正确且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了，于是立马道：“好多次，您老人家复习去吧，别管我了。”

　　许亦杰明明被陈讳驱赶，却还是不甘心：“不是，怎么好多次不是你了呢？你是有几次不是第一啊，不久初一的时候第一次和第二次吗？你后来不就一直和夏旻并列第一了吗？”
　　陈讳真的想一把上去捂住这个情商近似于零的人的嘴，没想到身后的郭攸又开始不爽了。郭学霸似乎十分乐忠于踢桌子踢椅子来宣愤的样子，郭攸看着陈讳，道：“名字。”

　　“我是不是应该配合一下，颤栗着说我叫陈讳？”陈讳说着按住郭攸的桌面，顺便伸腿勾住了桌腿。先前和郭攸交锋的那次，他就知道郭攸这家伙力气不小，怎么得要费点劲才能和郭攸的力道持平，否则很容易被压制。

　　郭攸看到陈讳的手暗中法力地按在桌子上，位置取得很巧，他只好不耐烦抬起膝盖顶住桌子，道：“有病？”

　　陈讳没有再和郭攸在这无聊地顶桌子，一旁的许亦杰状况之外地回答：“许亦杰。”

　　异常乖巧。

　　郭攸冷眼看着陈讳，同时也没转移目光到许亦杰身上，眼神懒散地半眯着，他心不在焉地道：“哦，许亦杰是吧，我说你这一次次的烦不烦，有事说事，没事就滚。另外一提，一切有关考试的事，等同于废话。”

　　“操，你牛逼啊。”许亦杰终于不堪忍受了，用力拍了一下桌面，把陈讳吓了一跳，但还是忍住了骂人的渴望，“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郭攸？你怎么在一中和人打架后断腿被退学了以后还不长记性？你知道你现在代替的可是我们二中精英夏旻的位置吗！我靠你他妈什么玩意儿在这和老子拽逼。”

　　咚——
　　郭攸一下子就把身边一张空椅子踢翻在地上，难听的摩擦与撞击声不可遏制地又回响起来。郭攸脸色沉静得可怕，或许近似于冷漠，陈讳只听到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强压着火气，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地道：“闭、嘴。”

　　看到那把椅子被郭攸踢倒的时候，陈讳就知道事情不妙了，立刻反应过来拉住下一秒就要抡拳头的许亦杰，把他推到一边，劈头就骂：“许亦杰你他妈嘴里还能不能有点b数？”

　　郭攸的视线终于重新聚焦到陈讳身上，笑得有点冷：“什么意思？”

　　陈讳明显感受到郭攸那是真生气了，之前他门对着骂干瞪眼和这一比，压根就是小打小闹。陈讳第一次知道一种让人发怵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他保持冷静地让还没反应过来的许亦杰赶快滚不要碍眼，然后平和地道：“坐下说吧。”

　　郭攸给了个“坐下就坐下，谁还怕你不成”的表情后，真的坐下了。

　　陈讳松了口气，许久才下定决心耐心解释道：“事情是这样，许亦杰是年级主任的儿子，你转学这是也是经过年级组讨论过的，所以他知道。不瞒你说，你替代的人夏旻也是个和你很像的理科学霸，就是语文比你好得多.......不说这个，许亦杰脑子缺筋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口无遮拦的，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不该说。”

　　郭攸明显不满意，皱眉道：“没了？”

　　陈讳也知道自己答非所问，但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说。要不是因为他知道任由郭攸发火，滋事的人会变成郭攸，他根本不想去管许亦杰。毕竟低情商的人就是欠抽，他巴不得有人去抽，但是他不希望那个出头鸟是郭攸。
　　郭攸很特别，郭攸似乎能做出很多他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老实说，他能给出一个说法很好了。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一定和郭攸一个战线，他一点都不喜欢和事佬这个角色，总觉得有点婊。
　　当然他刚刚那番说辞是唯一能给的说法，虽然很扯淡，但事实也就是这样的。有些人，还是惹不得的。情商低并不是一个人可以口无遮拦，不顾忌别人感受的理由，但这个人既然敢这么做，那一定有些地方值得忌惮。

　　陈讳只好硬着头继续说：“我语言表达能力有缺陷，不知道怎么多给几个解释，你没给时间给我编啊，反正吧，怎么说我们以后也是一个班的，还还住在同一个小区，抬头不见低头见。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郭攸不知道是被语言表达能力有缺陷的陈讳给逗乐了还是被这个解释说动了，总之眼神里的空洞与阴翳少了一些。

　　这个人的底线和逆鳞在什么地方，陈讳大致可以摸清，转学似乎另有隐情而不是什么脑袋被门夹了，本来对这类事没什么兴趣地陈讳突然有点想知道郭攸这个有意思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现在他也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多过问，只好放弃不再去想了。

　　“学霸？”陈讳叫了声。

　　“我再听到学霸两字从你嘴里冒出来，我一定抽你。”郭攸沉声道。

　　“好好好。”陈讳乖巧地应着，“我只是想说你还是别多想了，放学吃饭去吗？”

　　“嗯？吃饭？”郭攸有些疑惑地看着陈讳。

　　“对，还有叫上陆彦这孙子，拿了我包不还我，今天吃饭钱必须他付。”陈讳趁热打铁。

　　“类似‘刚认识就一起吃饭不太合适’的话我就不说了，有饭吃就行了，我正愁呢。”郭攸点了点头。

　　这算是不气了吧？陈讳如是想着。
　　他不知道郭攸的家庭状况是什么样的，只是照他的想法估计，郭攸是一个人住的。一个人整点午饭啥的非常麻烦，这点他深有体会。他家里那位中午有场子不回家吃饭，他一般都是一个人弄。有时候他会到陆彦家蹭饭，因为陆彦家有家政阿姨；有时候陆彦到他家来，他顺手弄点吃的给两个人果腹；如果不愿意了，两人就出去吃，或者点个外卖。

　　“各位同学安静一下，还有十分钟就要考试了，会位置坐好，准备一下。”监考老师敲了敲班级的木门，吼了一嗓子。

　　“坐好了学霸，要考试了。”郭攸拿笔敲了敲桌面警告着。

　　“你不气了啊？”陈讳没想到这么顺利，不免还是开个玩笑道。

　　“扯淡，我脾气好得很，有吃的什么都好说。”

　　陈讳记得有一段时间，有句对话很出名。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就两顿。他一直觉得这句话适用人群十分广泛，特别是对于他和陆彦，尤其是他。而今天，他觉得这句话对郭攸好使地很。果然吃货就是好满足啊。

　　物理的话，陈讳知道自己的物理日常是游离的，俗称是过山车，忽上忽下，惊了个心动魄。因此为了避免让高大哥不要年纪轻轻就有心脏病，他还是决定长点心，什么要选D却选了C，什么漏了一题没写的错误，不去犯了。他强压下心思，用心考试，但是考试这东西，他突然就觉得这个物理的收心考试卷并不简单，有些不是可以一眼看出答案的，他还得去想。

　　浮力这个东西，他上课没认真听啊。完了完了。果然人家学霸是上课认真听讲来的，他这个学霸是走狗屎运砸来的。

　　最后陈讳的思绪是被监考的声音给拉回来的，其实他觉得物理考不好他不冤。因为他初二没有一节物理课是认真听讲的，平时考试都靠恶补。可以说除了语数外，他的其他科目都是靠考前突击。

　　“你考试考傻了？”郭攸在后面随口说了一句。

　　陈讳一听郭攸这么说，他就觉得后悔。比如说自己为什么初二没有认真听课之类的。但是呢，他只要考完试感觉不太好，他就会后悔，然后一般第二天就和没事人一样了。陈讳总结了一下果然还是人贱。

　　比如说此时此刻，他就是迷离时期的收心考试后失落状态，他生无可恋地望着郭攸，万念俱灰道：“也许吧。以后咱们就是同班同学了，你得好好救救我。”

　　“你什么毛病？”郭攸瞄了一眼陈讳，“难怪陆彦和我说.....”

　　陈讳觉得自己有了一点精神：“说什么？”他觉得如果自己有兔子的那种耳朵，应该是从耷拉一下子竖起来那种。
　　郭攸有些无奈地对陈讳说：“所以你在期待什么？你就这么相信你兄弟会在我面前说你好话？”

　　陈讳觉得郭攸一股子关心智障的眼神，他有些奇怪郭攸是不是一直怀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理，比如什么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傻逼这样的？与此同时，陈讳又长了点心去品了一下陈讳的话。依他对陆彦这孙子的了解，陆彦理论是不会说什么好话的。陈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考傻了，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发现。
　　于是，他果断道：“行吧我傻了，我还是得回家养脑子，下午见。”他小声地加了句郭学霸之后撒腿就跑。刚跑出没几步，他就觉得手腕被人抓住了，甚至是被紧紧钳制住了，他下意识活动了一下，见没甩开，只好转过身去看。

　　又是郭攸这个逼。
　　陈讳狠狠瞪了他一眼。

　　郭攸娴熟且无所谓地避开那个眼神，只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他忘了什么吗？操，吃饭。原来是这件事。
　　陈讳强压着火气，争取心平气和地和郭攸说：“......我知道，我没忘。朋友你行行好吧，我去还一下笔，昨天拿的高军的笔没还。”这借口是真的，因为本来他昨天晚上和郭攸一起去教师办公室就是为了这个，但是一进去没几句话的功夫就出来了，后来陆彦也一直没把包还给他，他只好一直没去还。
　　看来一顿饭是逃不了的。回趟家找手机给陆彦打个电话，让他带给钱，请你吃个饭。

　　陈讳觉得自己这么站着真得二得很，无可奈何对郭攸说：“兄弟，咱们商量个事。”

　　郭攸疑惑地看着他：“嗯？”

　　陈讳现在真的想用试卷扔这个人一脸，他妈考试考傻了的人到底是谁啊？陈讳咬牙切齿地说道：“郭攸，你，可以先把，你的手，松开，原因就请你看看四周。”
　　说着，他用右手指了指另一个走道处站着的几个女生，还是笑得一脸似是而非的女生，只一眼，他都不由得升腾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油然而生的发怵感是怎么回事？

　　郭攸听到这话，立马把手松开，二话不说就和没事人地一样走了。

　　陈讳心里莫名有股有了一种被抛弃的心酸感，这情感大起大落地真是伤心伤肝还伤肺。
　　果然吃货在一切食物面前，普通些的情谊都是浮云。他啧了几声，刚要走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熟面孔，姑娘，好像也是年级前几名的样子，有点实力。

　　林静晗。据陆彦反应，他们小学还是同学，虽然陈讳一点记忆都没有。长得很不错，不错到属于那种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好学生的好看。但是陈讳看她还挺顺眼的，颜狗的倔强，他没办法。虽然是个妹子，但林静晗挺好相处的，不矫情，而且特别经得住开玩笑。

　　林静晗目送郭攸半刻，随即又转过头对陈讳笑着道：“陈讳，刚刚那个小哥哥是谁啊，看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怎么你抛弃陆彦另寻新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