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霓裳》莫可菲

21、万珠殿

　　七皇子想出的办法，是让霓裳化装成宫女的样子，跟了他去拜见允贵妃。

　　允贵妃所在的万珠殿，霓裳只在某个夜晚来探过，当时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细节，如今大白天前去造访，竟意外的发现那里冷清得紧，倒不似个得宠妃子的住处了。

　　这个皇上……看来很不关心他的女人和儿子们啊。

　　“是七殿下么？快请进快请进。”允贵妃对他们的到来十分热切，亲自取出贡品糕点来招呼。

　　霓裳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七皇子要她装做自己的贴身侍女，反正近来走动并不频繁，且允贵妃那样的人未必能注意到一个下女的样貌。他们所在的客室内只得允贵妃、七皇子，和两人的侍女各一。

　　允贵妃约莫四十出头，保养得端方富丽，一双美眸依稀可以看出少女时的娇俏，霓裳从侧面偷偷打量她，想从她身上找出一点贪欲的痕迹，却只见她眼角微微的皱纹仿佛诉说着寂寞。

　　允贵妃看着七皇子，打从心底感慨道：“七殿下得了皇上真传，生得气宇轩昂，卓尔不群，又听说皇上爱出题考你们几个，属殿下最聪明睿智，有真龙之相——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静姐姐始终是生你太迟。”

　　霓裳在一旁静默不语，自从和七皇子不期而遇之后，她着意恶补宫廷秘史。七皇子的生母静妃颇得皇上恩宠，可惜生产之后，小皇子还不到周岁，她便因病去世，七皇子在几个贵妃手里轮换着带过，因他聪明可爱，多得赞誉之声，其实倒是大家私下里公认的储君人选。只是本朝传统向来重视长子嫡孙，排在他前面还有好几个兄长，未必轮得到。

　　七皇子声音微沉：“弘宇能得降生皇宫，已是无上尊荣，断无他想。”

　　允贵妃凉凉一笑，那笑却有无限凄切，“‘无上尊荣’，七殿下，这是你真心话？后宫一屋子女人皇儿，试问又有哪个真觉着荣幸了？”

　　没想到她竟有诸多怨气。

　　七皇子谨慎答：“娘娘从来是皇上最重视的，虽无中宫之名，但在后宫中已无出其右。”

　　允贵妃并不苟同，她摇摇头：“如果我告诉你，这殿下的青苔已经铺满台阶，皇上也很久不曾造访呢？”

　　七皇子微微一怔，平日他鲜少关心此类后宫之事，今次为了帮猫儿才前来，没想到竟无意中听到这些。对这种难题毫无心得的他，也只好默默饮茶。

　　允贵妃望着那扇门，幽怨地说：“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曾忘记那个人——”她又看回弘宇，“你母妃在世时所受恩宠已经羡煞旁人，可还是比不上皇上对那个人的分毫。”

　　看来她是要努力把七皇子拉到和她同一阵线，一同讨伐狐狸精、严惩负心汉了。

　　霓裳听得昏昏欲睡，她对这三宫六院的爱恨情仇只知大概，更无心去探究细节，这允贵妃看来准是想用大把时间来讲陈年旧事，断不会提起和徐大人的钱银来往了。

　　不能让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溜走！

　　霓裳打起精神来，以小解的名义偷溜出来。

　　如果要找证据的话，该从哪儿入手呢？

　　一般人要藏东西，多是藏在最私密最贴身的角落吧。

　　她绕到东侧，那里是允贵妃的寝殿，但情况不妙，殿外至少守着四五个女官，如果她是孤身前来，倒可想办法逐一打昏，但她这次可是跟着七皇子来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这笔帐一定是记在他头上——

　　霓裳没怎么考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算了，还是先按兵不动吧，等到哪天晚上再偷偷潜来。

　　这时一个小宫女匆匆走来，单看她衣衫，以为也是宫中的人，便把手中一件皮草往她手中一塞：“姐姐替我放到娘娘寝殿去，右手第二只衣橱——我得赶着出宫跑趟差事。”

　　“寝殿不是在那里吗？”霓裳看她来的方向是和刚才四五个女官守的殿相反。

　　那宫女笑了，“新来的吧？我也才搞清楚，那边的大殿是专门候着皇上来时用的；平常娘娘一个人的时候，顶喜欢往偏殿这里歇息，这件衣服就是要送去那里。”

　　霓裳连忙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接过皮草。

　　小宫女急急地走了。霓裳捧着那件豪华的皮草往偏殿去。这里却并没人职守。

　　想是那些女官们都存了心机，尽量往大殿那里挤，方便自己出现在皇上眼前吧。霓裳不禁摇头，幸好她本人不在宫廷，不需要加入这些勾心斗角的战局。

　　于是，霓裳抱着那衣服进了偏殿，找到她说的第二只衣橱，将皮草小心挂好。

　　正要离开时，忽然起了心——

　　如果允贵妃真有什么“罪证”的话，多半不会藏在大殿吧？那里毕竟人多眼杂，最重要的是皇上还时常造访，她敢不要命的把东西藏在那里吗？这么一想，倒有可能把这里当做据点了。

　　霓裳想着，已然开始行动，靠近那贵妃床，床上床下里里外外摸了个遍，她这两年的经验没有辜负，果然，在床头正对的地面上摸出门道，揭开那块活动的砖，下面果然藏了只铁匣，提却提不动，细看之下，那匣子正中有个锁孔，看来是无法把整只匣子带走了，只能找到钥匙打开，一窥秘密。

　　霓裳的任务有了重大突破，无比欣喜，但她迅速将一切归回原位，再回到允贵妃与七皇子所在的正厅。

　　后来他们交谈些什么她都无意去听，只一径想着，如果真有所谓罪证，那想必就在偏殿床头的地砖之下了，只是——那把钥匙，究竟在哪儿呢？